爸爸常年要搬家,每年种地就开始牢骚不停,妈妈就耐着性子跟他去做农活,忍着他的各种牢骚。他总觉得,在农村委屈了他,他是个有能耐的人,在农村屈才了。他觉得自己是一条龙偏偏栽在了游泳池里。
我七岁那年,读了半年小学,我姑姑家搬家去了省城,因为姑父有个姨在那边。于是爸爸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了命似的也要去。我已经忘了是初冬还是过了春节,我们一家租了一辆汽车,带上全部家当去了省城。我记得,一个姑奶奶,临走前塞给我四个鸡蛋。天很冷,我们就躺在车外面,那两面玻璃镜子用棉被包着。那是妈妈的陪嫁,很精致,可是到了省城,有一面碎了。
那年是妈妈第一次坐客车,到了省城她躺了七八天一口饭都吃不进,只能喝水,差点没了半条命。可是姑姑,在我们到了的第三天就不肯做饭了,妈妈只能给我钱让我去买面包吃。
其实姑姑是个比爸爸性格还古怪的人,她是一言不合就骂街,跟谁也没人请,包括自己的哥哥嫂子。到了的十天左右,姑父亲戚帮忙找了房子,我们在那里租的第一个房子,离学校很远,两三公里吧。爸爸不愿意干体力活,嫌脏嫌累。又说雇主不敢说话,克扣工钱。动不动就在家发脾气,不干了,不是人干的活。
后来机缘巧合,爸爸去了一个表舅的美术社,也就是现在的打字复印和设计。她当时说要在三十岁之前学个本事,以后受用一辈子。他的很多理论都对,可是做起来就是一堆问题。那时候大家去做零活,一个月五七八百,我的爸爸,一个月一百八。妈妈开始去扫大街,一个月一百四还是一百六吧。生活过得很辛苦,真是很拮据。我记得,我八岁买了一件夹克,十六块钱吧,我穿了八年。
姑父性格不错,但是是个坑绷拐骗的手,这一辈子就这样,现在几十岁了,还是如此。跟他们在一个村子生活,没借什么光,倒是时常倒霉,他输了钱,欠债啊,总会想方设法的来我家借,多数时候是有借无还。妈妈总觉得去那边是奔着他家去的,就总觉得欠他人情,十块二十块的,无数次,都没有还过。但那时候,一个月才赚多少钱。姑姑从来不会还债,去她家讨债的,会被她骂的狗血喷头,拿不到钱的。
那年春天,我开始读小学,那时候借读费一年二百五十块。每年定一身校服,最少四十五快,最多的五十六块钱。我记得太清楚了,我妈妈给我的校服钱都是零钱,一块一块的,厚厚的一叠。可是就是家里吃一个月的白水煮白菜她都会给我们把校服钱交了。她怕我们在学校被老师穿小鞋。我第一个年级的小姑娘,单亲爸爸带的,就因为全省城那年三年级统一两套校服,一百三十多块钱而辍学了。我永远都记得那两套校服,一个蓝色套装,一个白短袖蓝裙子,百褶裙,男还是短裤。三十年前的一百多块钱,绝对是个大数目。
两年后吧,爸爸的工资涨了几十块,可是生意不好的时候,表舅是给他放礼拜天休息的假期的,然后发工资会扣除。算来算去,工资还是那些,可能还会少了几十块钱。妈妈只能算计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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