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戚中有这样一个男人。他生得高大魁梧,五官不算俊朗却足够板正。
他是家里的独子,因此很受一家人宠爱。在他二十岁那年,父亲花去许多钱财特意从北方请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来看他的命,说是什么大师,总之是很厉害的先生。他问过他的生辰八字,又拄着拐在整间屋子里走着,看了看风水。他说了许多,但大体可以总结为“下去十年诸事将不顺,需沉得住气,待到三十岁一切便好,也就诸事顺利能发家。”一家人一向信这些,对这位“大师”的话就更是深信不疑,奉若圣旨,牢记于心。
于是他便一直留在家里,偶帮做些农活。其实就算他不做,也自有人会做完。其余的时间他都在吃酒打牌逛窑子中度过,反正家里地多田广,吃喝自是不愁。二十三岁那年,儿时好友邀他一起去到县里开间药铺,他忆起那“大师”的话,未去。二十五岁时,一亲戚在县里任职,有处肥差上有空缺,询问他,未去。二十六岁那年,他结了婚,妻子是母亲帮他相来的,本村人,她以为有了妻子能让他有所改变,不再整日沉迷在那些无用的勾当里。不曾想婚后他只安分不到半个月,又陷入那老三样里了。
对此父亲很是愤怒,一次饭后与他大吵了一架,说是要轰他出家门。但终究他做不下这事,反倒是迫于妻子那愁苦的面容而主动向儿子让步求和。家是和了,可他愁闷至极,大病了一场,瘦了许多。
二十七岁那年,他也做了父亲,但他几乎从不管他,依然把大把的时间消耗在外头,鲜有在家。二十八岁那年,娘家那头有一亲戚想去县里开一典当铺,彼时正逢战乱,百姓穷困,典当之风盛行,因此商量过后一家人都觉得此事有盼头,蠢蠢欲动,父亲甚至已为他置备好钱款。临到头,还是想起那位“大师”的话,作罢。
时间一晃眼他到了三十岁,该是行运的时候了。他蠢蠢欲动着左顾右盼,寻觅着机会。其时那卖药的好友早已发了家,那县里任职的亲戚也已升官到市里去,就连两年前那约他开典当铺的娘家人也已在筹备着第三家店的事了。他问遍了几个走得近的亲戚友人,没寻着机会。反倒是那些平日里总与他相伴的狐朋狗友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像是做庄,像是主持一家妓院。按他们的说法,打牌不过是赌博,做庄却是精明的买卖,而逛窑子不过是图一时之乐,主持一家妓院却成了既能挣钱,又能给她们提供“工作”的伟大事业了。他被说得动了心,回去向父亲说此事,把他气得直勾勾摔倒在地上,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他作罢,不敢再提。
又一年过去,他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又一年过去,三个孩子又都肉眼可见地大了些。这年他三十二岁,依然只是偶帮做些农活。他想起他二十多岁时错过的那些机会,不免对那“大师”的话产生怀疑,常常后悔。还是那些狐朋狗友的话安慰了他:“最起码你现在还年富力强,身体健康,当时你若是去了,现在怎样还未可知。”这话确有几分道理,任谁来都无法反驳。他听过之后,舒坦了不少。
又过了一年,他三十三岁。这年父亲突然死了,是病死的,但具体什么病,医生也说不大明白。总之是很突然就死了。他是独子,父亲的一切也就都由他承继,有大把的田地,大把的钱款,还有父亲一直藏在屋里的一袋金。
他确实在三十岁之后发了家。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的事,我也就不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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