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念

醉花念

文|时小萤

碧玉年华少年时，喜欢做一个关于花的温柔的梦。梦里的女孩，穿着素浅的汉家衣裳，腰间别着桂花香味的香囊，涂着素淡的妆靥，眉间是红色的花钿，发间是浅红的玉石步摇。她款款而来，穿梭在桃花林里，浅笑嫣然，裙摆暗香。

这样的情景在我的梦里无数次轮回。

直到花月将至，在一栋古色古香的楼前看到了满树盛开的黄花风铃木，纯白的紫荆，宫粉羊蹄甲，空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偶有含苞待放，偶有落纷，轻轻拾起，将柔软纯净的花插于发间，便如出水芙蓉般可爱了，春风骀荡，灵魂也透着纯洁的花香。花林里，人来人往，他们互相记录着对方的笑靥如花。

但花却又是柔弱得惹人生怜。去年冬日，红花羊蹄甲开得正盛，忽来一场冬雨，打落满树繁花，满地落英，雨后初寒，碎雨煎花，好一幅凄美的画面。捧起落花，花上沾着雨露还未散去，想起红楼里黛玉不忍心看残花落地，为花立冢，想起那花瓣随潺潺流水漂流而去，黛玉泪眼婆娑，无语凝噎，不禁为之感伤。

人们常以花喻女子，女子和花许是有缘的。我尤其喜欢古代女子的妆容，特别十里红妆时，闺房中的待嫁女子最后一步便是将口红纸放于双唇间，轻轻一抿，明眸皓齿，惊艳芳华。曾见有温柔细腻的姑娘自制古法口红纸和胭脂膏，材料便是花。将玫瑰花瓣置于钵中，加以白酒和柠檬汁，捣碎，熬煮花汁，将木浆纸浸泡其中，反复上色，晾干，便是古法口红纸。而将玫瑰粉、玉米粉和珍珠粉搅拌，浇以花汁，便是胭脂膏。纤纤细手蘸取胭脂膏，轻轻在脸上晕染开来，将口红纸轻轻抿一下，红颜胭脂，似桃花点点红，朱唇生香。

花是春天的诗，白音先生写道：“到春天的路口摆摊卖诗。”花是纯洁，是鲜艳，这首诗可以是柔情的，可以是绚烂的，可以是凄美的。花是春天捎来的信，信里写满了诗。年少时，我曾喜欢在花凋零后将其装于好看的信封里，装模作样地称其为“花笺”，置于书案。不出数日，花汁终是渗满信封。

跟着一位老师学习压花艺术，见那些压花作品上，艺术家们以浅蓝的绣球花为天为海，将棉花作瀑布，用花瓣作出身姿曼妙的女子，与良人对坐，俯首共耳语；或是用不同的花瓣拼出陌上花开，浣女归来。这大自然的造物，每一朵花，每一片花瓣里都藏着未知的故事。在压花艺术里，我尝试着和每一朵花交流，以花为笔，提笔作画。

我想，若我能远离尘俗，就隐居山林。房子里有幽幽庭院，庭院里是花的伊甸园，我在花间持卷吟诗尝香茗，或是酿一壶春醪。每一夜星月的光洒在花瓣里，晨起雨露未散，檐下滴宿雨。莺啼燕舞芳菲节，推开窗，树已开满花，阳光从树间罅隙穿过，微飔拂过，满树花开似是花之铃铛。我要在羽翮清唱里对镜梳妆，抚筝养志，与花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