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是二十世纪四大传记之一,也是所有写苏东坡的文字中最充满温度的,他的序言中就满是文字所不能及的倾慕与仰望:“知道一个人,或不知道一个人,与他是否为同代人,没有关系。主要的倒是对他是否有同情的了解。归根结底,我们只能知道自己真正了解的人,我们只能完全了解我们真正喜欢的人。我认为我完全知道苏东坡,因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为我喜欢他。”
但很多人说林语堂的《苏东坡传》并非严格意义上的传记,因为略显主观。林语堂自己也爆料,他所描绘的苏东坡是否为历史上的真正的苏东坡他也说不清楚。资料未必真实,角度也各有取舍。历史本来就是难以探求真相的东西,更何况林语堂是那么的爱苏东坡,这又怎么客观得了呢?所以书中的有些段落,可能是林语堂已经入戏的产物。他笔下的苏东坡,是他想象的,揣摩的苏东坡,是他所构造的完美人格,或者说成是林语堂心中他自己应该成为的样子—而林语堂自己也确实如此,真挚、热情、幽默、睿智,当然也带着点孩子气。而就是因为这种不与世俗妥协的孩子气,不管是林语堂还是苏东坡,都为此受到了政治上或仕途上的非议与坎坷。故在《苏东坡传》中,林语堂为苏东坡下的判词,很多也应验在他自己身上。他在为苏东坡而鸣不平也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他为苏东坡而悲哀也是在为自己而悲哀。
而在王安石变法部分,林语堂对当时宋朝的政治发表了评论,摘录如下:“每一个革命党未得势之前都能显出最大的力量和团结,一旦得势根除反对派之后,就开始因内哄而分裂。” “他有一个美梦,他的一切都指向那个遥远的目标,不求国家快乐、安详、繁荣,却希望国家富强有力……” “那时也和现在一样,人民对一个政权是否爱戴,只有在那个政权失势以后才能知道。” “无论古今中外,每一个极权论都以国家、人民利益为口号。历史上多少政治罪恶假人民的名义而推行,现代读者不难了解。” 以上都出自这本《苏东坡传》,林语堂出版此书是在1947年。所以回头读读这些话,不难发现,这不仅仅适用于苏东坡的时代,也适用于林语堂的时代。林语堂并无多么高超清醒的政治智慧,他只是在写自己。
所以,这本书到底是林语堂写的苏东坡传,还是借苏东坡一生所成全的林语堂传反而说不清楚,好在它同时写了两个真挚有趣的人。孔子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远”,并不仅仅是空间上的远,也是时间的绵长。苏东坡是幸运的,他等来了林语堂。林语堂是幸运的,他等来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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