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一的暑假,父亲、母亲为了筹集我们姐妹仨的秋季学费,远走外地打工,大姐去亲戚家里帮带小孩,我和7岁的小妹在家留守。
大人们虽然不在家,可我们的日程却排得很满。
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啃一点儿前一天剩下的馍馍,再喝点儿水,就当是早餐了。
走40多分钟的山路去一块坡地里收绿豆(把成熟的豆荚直接摘下来),顺便打一筐猪草回家。
10点左右收工,回家做早饭。
中午日头大,只能在家里窝着,看看书,或者做一会儿暑假作业。
下午,太阳偏西了,就去河里泡一泡。
约莫五点钟吃完下午饭,山里的天就快黑了,那时家里还没通电,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只能上床睡觉。
不收绿豆的时候,就去离家不远的一块平地里给红薯拔草,差不多也是天亮下地,太阳烫人了就回家。
每天忙着干农活,喂猪,自己做饭填饱肚子……暑假就在聒噪的蝉鸣声和汹涌的热浪里,波澜不惊地过着。
02
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妹妹午睡起来嚷嚷着饿了,还要吃手擀面。
留守的这些日子,我做过锅盔、疙瘩汤、烙饼、面糊…唯独手擀面还没试过。
母亲在家的时候,我几乎没机会上手,这会儿要擀面,还真有点儿慌神。
我一边努力回忆母亲做手擀面的场景,一边开始做准备工作。
铲一大铲子面粉,加水,用筷子拌一拌,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和面,揉面。
面团似乎有些软,没太费力就揉好了。
拿盆儿盖上饧一会儿吧。
妹妹在一旁看的颇有兴致,还连连点头:“姐,妈就是这么做的,肯定能吃……”
我给饭锅烧上水,开始擀面。
面团可真软啊,擀面杖一放上去,面团就塌下去一个坑。
只擀了几下,面团变成了一张长条形的软面饼,我想把它卷在擀面杖上,可它懒懒的上不去,一用力还会断开。
卷不上就算了吧,面饼不能动,擀面杖不是可以动吗?
我在案板周围走来走去,用擀面杖从四面八方把它往薄了擀。
我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妹妹却着急了:“姐,你像是在擀馍馍,我要吃面……”
眼看着面越来越软,水也开了。
我顾不上跟她解释,赶紧撒上防粘连的玉米粉,准备就这样切了下锅。
面条软得扛不起我的刀口,我都没用力,刀就直接陷进面里。
“这面还能吃吗?”我心里直犯嘀咕。
切好的面条像棉花一样软,不,跟烂泥巴一样,会从你的指缝漏下去。
我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花了好几分钟,才把全部面条运到锅里煮上。
再添一把柴火,水一开,面就可以出锅了。
妹妹捧着碗,将信将疑地看着忙碌的我,嘴里还喊饿。
好吧,捞面!
我一筷子下去,面条们似乎都在开水里粉身碎骨了,我的筷子只上挂着几根短成半截的面条。
我不死心。
换工具——用笊篱去抄,捞上来的是满满一笊篱的短面棒,跟面疙瘩差不多了。
这时锅里的面已快成面糊糊了……
妹妹一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干了。
她哇哇大哭:“姐,你说了擀面的,怎么又是疙瘩汤!……妈,你快回来,我要吃面………”
突然觉得厨房的烟雾和热气,刺得眼睛只想流泪。
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出了厨房。
03
我们去了菜地,我想去地里摘个番茄,先哄哄她。
妹妹抱着两个红红的番茄,眼泪暂时止住了。
我在菜园里走了一个来回,想着再做点什么给她吃。
这时一个脸盆大的磨盘南瓜映入眼帘。
它正躺在田埂上,沐浴着夕阳。
饱满的橘色,皮上还泛着白霜,这标志着它已经又沙又甜,可以吃了。
我毫不犹豫地把南瓜从根上扭下来,抱回了家。
家里还有一些洋芋,就做个洋芋南瓜汤吧。
妹妹听说有甜甜的南瓜吃,跟在我屁股后面乐颠颠地跑回来了。
清洗,刨皮,切块,都准备好了。
平常母亲在厨房做饭,我打下手,这些工作我早已轻车熟路。
再次点燃柴火,锅热了,放点猪油化开,把洋芋和南瓜块放进锅里翻炒,等土豆变透明了,加适量的盐继续翻炒一会儿,几瓢水下锅,添柴,旺火开煮……
我坐在炉膛旁,观察火势。
火舌愉快地舔着锅底,咕噜咕噜的声音渐渐响起,南瓜的甜味儿和洋芋的香味慢慢地溢满整个厨房。
妹妹用筷子敲着碗边儿,用力地吸着鼻子:“好香啊!姐,可以吃了吗?”
20分钟过去,锅里的咕噜声逐渐弱下去了,洋芋和南瓜已经不分彼此,紧密地融合在一起,被金黄色的汤底包围着。
一铲子下去,软烂如泥,浓郁的南瓜甜香迎面扑来。
妹妹伸直了脖子使劲往锅里看,口水都要滴进来了。
我赶紧给她盛了一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我俩就这样趴在灶沿上,开吃了。
你一碗我一碗,你一铲子我一铲子,那天下午,我们像两只饿极的小野兽,吃光了锅里的洋芋南瓜汤。
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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