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

后视镜

驾照龄六年，开车三年，，终于能够学会从容的看后视镜。

曾听朋友说过，女人开车最可怕的，是很多女人从不看后视镜。其实，不是不看刚开始开车时是眼睛不够用，天上地下的标志，车，行人，实在来不及看，而更多的时候一如生活中其他事情一样，突然改变了主意临时变道，也一如在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一样，在匆忙的变道中影响了别人而不自知——如，临时决定去赴一个或取消一个约会，忽然的心情很好或没来由的心情低落，忽然爱上一个人或决定离开。

第一天开车上路，在青大门前那个大坡遇见了红灯，早就把半坡起步忘了，一个绿灯过去了，又变成了红灯，车不但不往前走，还往后溜，正满头大汗地找半联动的感觉的时候，车窗被嘣嘣嘣的敲响了，下来看了看车，天哪，早溜到后车的车头上了，自己还不知道，好在后车司机见俺是一女魔头（新手磨合期女司机），车也没什么事，就悻悻地让俺走了。

再一次在福州路上，忽然想起去看一个附近的朋友，就不假思索地变道准备拐弯，千钧一发的时候听到很大的喇叭声，把方向盘一把打回，一个儒雅帅气的男人近在眼前地从身边掠过，连鄙视的眼神都历历在目------我说帅锅，你有点风度行不，这不还没撞上么？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不对，有点伤自尊哦。。。。从此，开始学习看后视镜。

不看不知道，后视镜里真有很多风景。等红灯的空隙中，你可以看到后车的人有在补妆，有的是副驾驶的女人温柔地递一口吃的给开车的男人，有的一看是多年夫妻的，目不斜视，没有笑容，有的是孩子在和妈妈在红灯的间隙中亲吻。还有在后视镜里的夕阳，美的让人窒息。

曾经在一次看到后车是个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沉沉地勾下，身体前倾被安全带拽着才不会倒下，八十秒的红灯，他一会警觉地惊醒，看了看还有几十秒，身体又沉沉前倾，一个机灵又惊醒，又开始打瞌睡。。。。其实，在这样极度的疲劳的情况下是很不安全的，但在这个男人的背后，会有怎样的家庭，可是在晚上要给孩子检查作业，签字，因为孩子的一项作业要重新做才耽误到很晚才休息？还是年迈的老娘昨晚又犯病了，一宿没睡，现在老娘还在医院但却不能去陪？还是昨晚又跟老婆吵了一架，老婆下岗了，心情不好，又总嫌乎你挣钱太少，回来就象条死狗一样睡觉，也不管儿子。。。。可能也只是昨晚跟人打了一晚上扑克？都不知道，但却让人没来由地感觉生活的艰辛和辛酸。

还有一次透过后视镜发现后面的车一直走之字，仔细一看，我的妈啊，副驾驶那女的都贴在驾驶员身上了，男的则一边搂着女的一边开车，我说你们这是干吗啊，干脆去开个房就得了，差这会儿吗，我脚底加油-----躲远点，别碰着我。

而关于后视镜比较煽情的场景，是车慢慢起步，后视镜里的那个人渐渐远去，然后音乐声中，镜子中两人的目光在纠缠中渐渐远离直到无法企及，而一段情感也就此天高水长。最有代表性的，要属在电影《廊桥遗梦》中罗伯特在后视镜挂起一串项链，而在后车上的弗朗西斯卡在刻骨铭心的爱情和家庭孩子的抉择中心如刀割目送罗伯特的车向左转弯到九十二号公路向布勒夫斯会议厅开去，向黑山岗开去，向西北……慢慢地……慢慢地……那辆旧卡车转过弯来，它慢慢地穿过交叉路口向西驶去，从此生死两茫茫。

而后视镜也最赤裸裸地反照着关于情感的真相-----每天上班，总会有人都会在我的后视镜里目送着我直到看不见我的车了，不管刮风还是寒冷,而这个人永远是我的母亲。

送他去机场，候机楼门前被车堵得停不下车，看到他下了车后连头也没有回就进去了。酷热的天，心里却沉沉的冰冷，终于有些什么，是能够明了,要去面对了。

黄昏的街头，暮蔼沉沉，街灯还没有亮，苍茫的道路和天空一色，仿佛一个混沌而苍凉的世界，永无尽头。忽然忘了来自哪里，又要到哪里去。车里回荡着朴树的《那些花儿》，后视镜里的地平线上，漫天烟花，惊心动魄，幕然绽放。

（此文写完十三天后的2007年12月8日,母亲猝然去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