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多少次避开他们，默默的泪流满面。一向闲不住的婆婆，连续几天不下楼，在家基本躺着，饭食勉强吃几口，时不时的抚摸鼓胀的肚皮…我多么希望，她又像从前一样，闲不住，动起来。

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凹陷的眼眶，消不下去的肚皮，不忍心，难受。

近几日，公公婆婆默默的收拾行李，去郑州复查，大包小包整理一大堆，嘴上安慰着“用不上的先不带，留着回来再用”，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婆婆一直念叨着老家长，老家短，对老家的眷恋是愈发强烈。

公公不时长吁短叹，说不想走，舍不得两个孙子。这些话听在婆婆心里，不知该是怎样的滋味。我只能说“我爸说这话，过一段时间再回来，我姐说了，她那里夏天热，让你们趁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去她那里住一段时间”。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他们，不如说是安慰我自己。

春节老公没有回家，原计划节后回来，赶上朗朗的生日，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改变计划，不能回。婆婆知道儿子不回来，平静的说“还想到文领能回来，照张全家相，别人家都有”。对于照相从来不热心的婆婆，这句话，我知道有多么沉重。

从春节前，到春节后，两次复查，就像一根毒刺一样扎进心里，生疼！看完结果，已经临近下班，“医生，这个结果是不是不太好”？“转移就是扩散的意思吗”？医生边换衣服边说“转移就是扩散”。我脑子空白一片…

走出办公室，楼道里，人群已经不像上午一样熙熙攘攘，下楼的脚步漂浮，恍恍惚惚坐上公交车，侧身看着窗，视线渐渐模糊，窗外划过的路旁的树，还没有一丝发芽的迹象…这个漫长的冬啊…

“妈，量下体重”，“妈，测下腰围”，“妈，你上厕所没”？“妈，你药吃了没”？……这些日常重复的话，说一次，心就疼一次。一向从来不表露心情的婆婆，“哎…咋会得这个吐牲病勒”，我只能故作轻松的说“妈，都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时啊，上了年纪，都一样”，顺便说几个身边人生病的事。

看着躺着沙发上的婆婆，多少次假装和平时一样，给孩子读书，陪孩子玩。有时候在厨房，孩子找我帮忙，我故意说“妈妈在忙，请奶奶帮你一下吧”，假装轻松的说完，眼泪却不听话的滑落…

昨天上午，我说买点东西，婆婆说她也去，缓慢的走着，聊着，婆婆聊起了年龄，说了属相，月份，我说：“那就是69”。婆婆说：“二月生，得岁，你妈是腊月，不得岁”。我说“就是得，我妈是腊月初七，一年只占了二十多天，虚岁算起来应该是72了”，婆婆：“那我比你妈小不了两岁”，“是的，只小一岁两个多月，那你应该是70了”。婆婆听完70，便不再继续说年龄…

超市里，每一步都缓慢，回来的路上，“妈，坐着歇歇吧”，我多么希望婆婆说“不用歇”，婆婆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斜斜的倚着，平时不长的路，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希望以后还可以走，继续走，继续走…

2021.3.12中午1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