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匕

前一天晚上女儿在看一个动画，龙宫有一个龟将军领一群虾兵蟹将与人缠斗。忽然，暗处射出一支冷箭，那龟将军反应很快，一下子将头缩进龟壳里。我女儿说这只龟肯定不是海里的，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看过动物英语里面老师说海龟是不会缩头的”。我偷偷搜了一下，海龟的确不会缩头。我说他是龙宫里的就应该是海龟啊。她说那不一定，如果它是海龟为什么要做缩头乌龟呢？我想可能是编剧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就跟她说可能做动画的人不知道这个知识或者他知道但不考虑这一点吧。龟将军气急败坏，瞬间亮出锋利长爪（这里有一个动画特效，龟将军的长爪在阳光底下闪出耀眼光芒）上去对人一顿狂挠。因为龟将军是反派，到后来他的下场很惨，被机智的人们斩掉了利爪，关在铁笼子里押送到了官府。大概是送去隔离并且悔过吧！人们恢复了以往祥和安宁的生活。

对于女儿的提问我几乎防不胜防，凡生活中所见闻，无一不问个遍。我称她为行走的一千零一问。对她的正式提问，我不能拿手机搜索，有一次她考我脑筋急转弯，我正好拿起手机，她很警觉的问我说你是在查答案吗？见我回答海龟的问题不满意，她又问我指甲刀是什么时候发明的？我答不上来，寻思着这下可能要翻车！她轻飘飘的说，你回答不上来也没关系，那指甲刀还没有发明的时候人们要怎么剪指甲呢？这点我跟她说了我的经验之谈。我说大概是用剪刀吧，但剪刀多早出现我也不知道，至少唐代就早已经有了，你上次不是背古诗吗，唐代贺知章写的“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有些问题呢没有重要的意义，或者你记下来了也并不重要，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不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小的时候家里没有张小泉，有一把大剪刀是我妈做针线用的，手把处有布缠着以免滑手。除此之外就是庖厨里用来杀鸡用的大剪子，这两个大家伙都不够灵活，拿来剪指甲操作起来也不大方便，还有做吃的工具拿来处理个人卫生，让大人看到要挨揍的。所以，通常我是用牙齿对付指甲的，技术精进以后还可以用牙修指甲。具体操作是咬下之后拿指甲绕着门牙的磨，想象着一个完美的弧度把指甲边缘磨平。那时年纪尚幼指甲还算嫩，啃得动，不像现在，兴许指甲跟笋子一样，往后就越长越老了。张小泉是在明崇祯年代就有的品牌，可谓纵横古今，据说曾作为贡品进贡给皇室，但可不是面圣的时候怀揣着拿出来，那样御前侍卫会把你刺客就地正法。张小泉大概也是人名，古时候常常拿自己的名字冠名，如荆轲刺秦王用的那把匕首叫徐夫人匕首。这把匕首大有来头，是铸剑大师徐夫人铸造的，徐夫人不是夫人，他的大名叫夫人。张小泉有点效仿人家的意思。

有一个动画故事叫两个少爷，里面的主人翁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孩，他家里寄生一窝土鼠猖獗无比，搞的他们家苦不堪言。老鼠不但偷吃喝，还一肚子坏水，总跟主人对着干。他个人习惯不好，剪完指甲乱丢一气，正好让家里的老鼠给吃了去。孩童的世界里，老鼠吃了指甲摇身一变跟他一模一样，接着就上演真假美猴王的戏码，真正的主人翁还让老鼠施计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这动画的教育意义就是让小孩子剪好了指甲不可乱丢。

用牙齿处理指甲的习惯一直保持到某一天我听到一个比较可怖的传闻。某戏班里有个花旦气质极佳，歌声悠扬动人，时而燕语莺声，时而声震屋瓦。花旦还没来戏班之前，戏班是以后台十番扬名的，但凡台下看戏有赞叹的都说十番吹打的好，有板有眼的。这两者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可日子一久，花旦也傲的不可一世，不免让十番里吹笛的人心里头不舒服，凭什么都让这娘们抢了风头去了，岂有此理！这事本来很简单，旦角唱的好，自然整戏班都有光，业务也比从前好，业务好，自己分成也多。可人就怕瞎琢磨，他就走进死胡同，回家自己关上门，捂在被子里一胡想，就变复杂了。夏天里，剧团里来客赠了新烧好仙草蜜，用水桶装着吊在古井里冰镇过，上来每人分了一碗。吹笛的就从指甲上磨出粉搅在蜜水里，待花旦唱罢谢幕，叫小啰啰端着给她，这花旦正嫌天热无风没人侍奉，一点谢的意思也没有，一把夺过来一饮而尽。再次登台的时候嗓子怎么就亮不起来，对一个唱戏的来说这和玉殒香消也没什么两样了，后来就退了二线。这个事是我外婆告诉我的，她老人家仙逝多年，我现在很怀念她，时常想起她给我哼过的小曲和讲过的故事，现在想起来有点离奇颇不可信，但相比指甲若有似无的毒性，还有更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