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时候看电影,是在村子的露天坝里。在坝子一端,竖起两根长长的竹竿,撑开一块白布,就是放映的屏幕。
天色将暮未暮,村子里的人们便汇集到放映坝。小孩来得早,带着小凳子,说是帮大人占一个近一点的位置,实际上,他们想趁此机会和小伙伴疯玩一回,绕着坝子嘻嘻哈哈地追;少男少女们則精心打扮一番,看看吸粉率有多少;大人通常来得晚,他们忙完农活,收拾完家务,电影要开始了,才匆匆赶来。
电影内容多是战斗片或者喜剧片。诸如《董存瑞》《女驸马》《花为媒》之类的片子。小孩儿不可能全看得懂,但他们更喜欢关注人们看电影时的样儿。坐在前面的,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嘴角一忽儿裂开,一忽儿合拢。坐后面的,伸长脖颈,有的站起来,踮着脚望着银幕,有的小孩干脆站在凳子上看。这时候,整个坝子,黑压压的人群很是安静,只有电影里的故事在继续着。
电影散场时,又热闹起来。坝子里,大人们呼儿唤女,四处寻找那些看电影时到处溜达的孩子,手电筒的光影交错着,重叠着。直到,踏上那条回家的羊肠小道,长龙一样的队伍,在黑漆漆的夜空下盘旋起伏。
带了手电筒的,走在后面,为前面的人流照亮。有些人,顺势从田埂边的草垛子上扯下一把稻草,用打火机点燃。霎时,火光照亮了前后好几米远的路。
灯火摇曳中,说笑声,稻草燃烧的啪啪声,小小孩儿在大人背上的鼾声,虫子在草丛里的啾啾声,汇合成一曲人间天籁。
有时候,我们会去河对面的村子看电影,回家的路程就远一点。要越过一条小河,爬过一座直上直下的山。每每夜晚回家途中,过小河,爬陡坡,提着胆儿走。更令人喘大气儿的是,大人们正在讲的鬼故事。我总以为,他们口中讲的魔怪就藏在山上的洞里偷听。直到安全到家,才长吁一口气。
看电影不是常有的事儿,一个村子,一年也就放映两三场吧。因此,我们也会跑到邻近的村子去看,同一部电影,有时看过好几次,也不会烦。重要的不是电影的内容,而是那热闹的氛围了。
小孩们最为关注什么时候,哪个村子有不有电影。记得有一个黄昏,我看到河对岸的村子里,坝子上隐隐有白色幕布升起,怕自己辨认错了,又找来小伙伴辨认,果真是幕布。大家高兴地跳起来,欢呼着跑回家告诉大人,催促快点做饭,好赶上晚上的电影。
从此,我常喜欢站在村口望,期待河那边的山村升起白色幕布,直到那坝子旁林立的古树,老屋,牢牢地印在心上。
如今,想看电影时,去电影院买张票就能如愿。坐在宽敞的电影院,戴上3D眼镜,却也念念难忘露天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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