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还是流水账,从我旅游回来开始吧。
凌晨三点回家简单整理,洗洗睡下,六点起床出门狂奔去火车站,9点前赶到Stevenage帮老师布置场地。路上作为一个可悲的路痴拿着谷歌地图艰难的几次跑错方向绕来绕去到了火车站果然做错了火车;一路上因为手里没有票各种跟列车员解释,连找位子坐下的力气也没有;大汗淋漓的靠在厕所门口,想着亏我昨晚还为在车上是该跟Emma聊天还是该戴上眼罩听小说纠结好久,也无心欣赏站着我旁边热心地帮我查火车班次的英国小帅哥。
换乘之前我有想过挤出几滴眼泪来逃掉回去的车票,但是除了打了两个哈欠什么反应也没有,突然间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看美剧George死掉的时候我在房间哭成傻逼还给自己拍了两张照片留作纪念——那个时候的酣畅淋漓和歇斯底里今天的我真是求之不得。
回谢村的路上我就满脑子想着糖醋排骨红烧鸡翅和鱼头汤,然后骂了自己一万次stupid。就像我说的,原谅别人容易,原谅自己难。
回家之后我顺利的过上了猪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女王都打扰不了我。间歇把美剧追到了11季,小说听到了30集,趁耳朵起茧视频缓冲和上厕所的时候把书看到了101页。我不能停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昨天晚上,我来了兴致。我意识到自己跳到坑里把土块埋到头顶了,所以我给朋友们发了微信,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M对我说不要总唉声叹气,要心态积极,我跟她讲,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想解决问题只是出于本能在挣扎,并不是心态积极地想活下去。她觉得我想太多,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想。哪怕是在跟她说这些的时候,我都没有为自己感到一丝悲哀。
高中的时候我经历过一段这样的时光,目光呆滞大脑混沌迅速发胖。在我父母眼中这段时光是一个谜,他们可能到现在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周围的大人都说我可能是想家了,我不屑于这样的理由,我坚持认为造成我变成这样的原因显而易见——高一半年在读学校学生的贫富差距导致的两头的心理畸形给年纪尚小的我造成了强烈的震撼和心理阴影让我没有办法享受学习和其实不错的生活,于是转学后的我花了余下的两年半思考那半年的生活。而让我不屑是想家的原因也很简单,从小父母就忙,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常常也可以很好的照顾自己,那又怎么会是想家呢。事实上我直到写到这里的此刻才意识到想家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或者是,不想独居的心态,直到今天我还在不停的幻想如果谁谁谁在这里跟我一起上学就好了,我觉得深入想下去的话,这种心态出现的原因可能要追溯到小时候的事了。
—————————————————小时候的事—————————————————
我父母常讲我从没记住他们的好和他们带给我的快乐,只记住了他们怎么晚归和不回家吃饭,怎么把我放到别人家过夜,怎么在许诺陪我出去玩的时候失约。我不是没记住,正相反我记住了一大堆快乐的时光,或者说快乐的时刻更贴切。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用过期的药丸陪我下五子棋,在我洗完澡的时候给我拍她自己觉得我很美的美照,冬天耐心地给我穿无数层衣服(与我爸狂躁地剪掉我棉裤的行为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我弄乱厨房或者请了几十个小朋友去家里开趴之后(我现在想想当时简直牛逼到做了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再做的一件事了)没有凶我反而跟我一起收拾房间,带我出去放风筝,电话本的无数个缺角(当时没有牙线)和永远弥漫的白醋味(当时大拇指的灰指甲让我用掉了许多年的生日愿望)。我爸是个传统且责任心很重的男人,这可能导致了他会跟女儿有一点点的隔阂,他在客厅教我画画,在早上刷牙的时候摆出搞笑的表情,起床的时候用他喜爱的音响放国内外经典金曲和早间新闻(直到今天我仍旧觉得这是最令我感到幸福的一种起床方式),晚上我看书睡觉的时候去给我关灯并且在发现有关洞房内容的时候嘱咐我以后不要再看一千零一夜,在我只考上二本的时候自我安慰式的笑着说起我以前本来目标就是这样,也挺好。
对了,我还会收集各种他们不回家吃饭的时候留给我的纸条,不知道是想抓住些什么的心态。哦,还有高三班主任给他们打电话说我在试卷上画了一只猪并且写下月圆之夜会让人冲动的时候,他们买了一双新鞋子来看我,并小心翼翼的什么都没敢提。
我在年龄还是个位数的时候,就在担心死亡。担心父母死,担心自己死,担心亲人死,担心朋友死,担心陌生人死。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是我想到邓小平和毛泽东最集中的一段时间,我渴求从那些大人口中已故的伟人中寻找答案,但是我找不到。于是我继续担心,担心到每个爸妈上班的早晨,我目送他们出门,确认跟每个人说了再见(即使他们有的时候并不在意),然后趴在窗户上目送他们离开,直到消失在我们家楼下小花园那个大柳树的枝叶里,然后我会开始哭,哭到上不来气,并且跪在家里冰凉的地板上(不是床上,以示虔诚),向跟我并不熟络的上帝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以及其他所有我能想到的众神祷告他们都不要生病,不要出车祸,不要意外,不要死。不知道诸神有没有觉得一个小孩天天在家里演这么一出有没有很可笑。这只是我自己给自己创造的丰富多彩生活里很小的一片。还有每天变着花样的噩梦和数不尽的敏感,担忧,当然也有很多欢乐和幸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欢乐和幸福只要是涉及到爸爸妈妈的,我就会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每次特别开心的时刻,尤其是三个人在家其乐融融的时刻,三个人都在笑的时刻,我都笑不到三秒钟就想流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幸福总是会很短暂。即使作为一个小孩子,我也不能投入的傻笑,我要记住这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样子,哪怕是灯光的温度。我总这么想。这也可能导致了我特别害怕让别人失望。比如我想给我爸看个视频我会害怕他不喜欢,我想带我妈出去玩我怕她不同意,事情遇到不顺利我就特别害怕他们放弃,不想继续看视频了,不想继续往前走了......我就会极力推荐,极力想办法。
初三的时候,有一天我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听到了餐厅电视机的声音。一股急切的暖流涌向我的心头,我慌忙脱下鞋子冲进房间,发现只是电视机开着,家里并没有人。原来只是白天停电又来电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灯是关着的原因。我颓然的放下书包苦笑一声瘫坐在了沙发上好久。那天的事情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悲,把进门回家家里有没有人作为衡量自己是否幸福的一大标准。从此我不再抱有希望,事实证明这是有效的,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我并没有怪他们的意思。一点也没有。我哪来的资格怪他们呢。事实上我无比感恩他们作为父母和良师益友对我无穷尽的付出,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物质上,直到现在为止我感受到的爱也足够支撑我活十辈子了。不记得之前谁问过我有谁比我自己还重要,我真的毫不犹豫的会回答我爸我妈。不记得之前还有谁问过我,如果他们身体出现问题让我捐器官我会不会捐。小时候我说会,但是我担心自己会不会日后生活有诸多不便。现在我说会,我就是会,没有什么担心也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考虑。我也不知道说这些干什么,情到此处就是想说了吧。
————————————————小时候的事完结————————————————
但是,我并不否认这些事情对我没有影响。我一直以为这些事无论开心与否都是我人生经历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可能对我的性格产生一定影响。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事会对我产生持久的影响。可能是因为我儿时的敏感导致了我嫉妒害怕孤独。或者说,单独——只要是一个人就会导致我孤独。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直到我对自己进行深度剖析,想自我救赎的现在。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抑郁。我只知道当初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更深入,更难被发现。表面看起来都好,但是我真的连呼吸都觉得累。我又开始嗜甜,大脑又开始觉得持续疲乏,不想干任何事情。看书听书看美剧也只是不想过生活,就过一过别人的吧。吃饭也只是不想自己被饿死,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动力过活又每时每刻都被消沉打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坐错了车,错过了那次帮忙老师的机会,因为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或许可以支撑我生活的事,能让我不那么颓靡地过日子,可我错过了。
我一直记得,那个视频讲说,抑郁的反面不是快乐而是活力。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一直说的自己懒并不是我真的那么懒。度过了高中的灰暗之后,大学环境的转变加上能让我依靠的人在身边,我稍稍不那么阴郁了,虽然我仍然能感受到我性格的明显变化。然后我到了万里之外的土地,又重新失去了依靠,所以那种感觉卷土重来。
之前说到跟朋友抱怨,其实只跟一个人说了说,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愿意花气力干任何事情。最后,我也把我对自己的担心发到了跟爸爸妈妈的群里。我当时只是想说说,就是想把胸中的闷气说出来,我以为她会说:怎么了,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早上醒来看到的回复是我妈打来的三个字:我也是。
我知道她懂。她什么都没有问,只回复了我也是。我不知道我爸懂不懂,我不知道他是懂得但选择逃避还是不懂所以没有理睬,但我觉得我妈妈“我也是”的情绪一定对他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
我理清楚了自己产生这种状况可能的根本原因,可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但我很少担心我自己,一是因为我已经麻痹到不知担心为何物,二是我仍旧怀有一丝我是一个乐观的人的希望。让我最最难过和担忧的是,我没办法切身体会在我妈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者产生的情绪,我也没有对她是一个乐观的人抱有期望,并且我能感受到她甚至不愿意为现在的状况做任何改变。我怕。我是一个溺水将死的人,所以我本能地在挣扎,即使我终将死去,我还是心怀希望的。我怕。我妈是一个把忧郁当做温床的人,她享受在寂寞里,沉浸在孤独里,任凭自己笑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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