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起勇气,走进医生的诊室,得知上午约好的医生没在的时候,一丝窃喜爬上心头,像一只胆怯蜗牛,从壳里悄悄地探出头,发现自己暂时安全。
下意识的走到窗前,雨后的天空依然阴沉。好多的落叶无力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风,惴惴不安地拂上叶子的脸颊,试图唤醒昔日的舞伴。一次次的徒劳无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反反复复,摇摆不定,正如我忐忑的心。
(一)缘起
因为牙齿长得不齐,很多人都劝我去整一下,但我一直不为所动。要知道我有多害怕那个恐怖的场面,多厌恶那一道道繁琐的工序,所以我的牙齿们就只好一直“委曲求全”地挤在一起了。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有几颗牙齿损坏的有点严重,似乎有要“罢工”的迹象,只好壮起胆子去看了牙医。结论是牙齿损坏程度不严重,无需处理。但是可以做口腔正畸,牙齿排列整齐以后,不仅可以更美观,还能减少牙齿咬合异常导致的不必要的磨损。
说实话,我对变得好看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可是想到从拔牙开始,到矫正完毕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我就立刻对自己严重信不过了。为此,我还专门在网上搜集各种相关资料,得出的结论是:结果很美,过程很痛。
跟我家苹果同学聊天:“妈妈去整一下牙齿,然后变得更美,你说好不好?”
“好啊。”苹果很开心的说。
“可是我要先拔掉多余的牙齿,那样会很疼。”我说。
“妈妈,那你生我的时候疼不疼?你不还是把我生出来了?”苹果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
“生你的时候我也怕疼,可是你已经长大了,不能老在我肚子里呆着,我是没办法,可是牙齿却不是一定要整,我可以选择让它们一直歪着。”这话是对苹果说的,更是对我自己说的。
只听见苹果说了句:“那你自己选择好了。”就跑去玩了。
是啊,人的一生就是在无休止的选择中度过,小到每天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刷牙,几点钟睡觉,大到上什么学校,做什么工作,跟谁结婚⋯⋯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都在不停地做选择。
只是有些事可以有多种选择,比如工作,有些事却是别无选择,比如重病来袭,就是逼着你去面对,或者战胜它,或者被它战胜。 而我的牙齿不齐问题明显是属于前者,我有做和不做两种选择,家人和朋友们也是说法不一,有支持有反对,所以我才会犹豫这么多年。
今天,是我自己要给自己一个选择。 我闭上眼睛,让头脑里的思绪停下来,静静地感觉着自己的牙齿,我发现我的牙齿们其实并不想一直挤在一起。于是我果断地跟医生通了电话,约好了时间去拔牙。
(二)经过
虽说我已经做了决定,但是真的到了约好的时间,我的心里还是像踹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跳。
当我硬着头皮坐上了治疗椅,我感觉到心里很不安,就诚实地对医生说:“我非常紧张。”
医生笑了,很淡定地告诉我:“我做牙医这么多年,还没碰上过拔牙不紧张的人。”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恐惧是幻象。”我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接下来就是医生准备麻药,看到那尖尖的针头,我的心不由的又是一颤,所以我干脆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与自己的恐惧“玩”。然后放空头脑,什么也不想,完全配合医生去做。
几针麻药打下去,我的下嘴唇率先开始麻,然后逐渐蔓延到整个下巴。医生告诉我要等麻药起效,并放了轻柔的音乐。
音乐声中,我闭着眼睛,任由思绪随着音符飘来飘去,只在呼吸之间感受嘴巴慢慢麻木和肿胀。我猜想我的下嘴唇一定已经肿成了“猪嘴”。于是我努力地把嘴闭上,然后睁开眼睛,看了看映在治疗椅玻璃上自己的脸,原来外表并无异样,只是我的感觉迫于麻药的威力,跟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好像没有多久,医生就说要准备开始拔牙了。我的嘴完全被麻痹了,已经无力出声,只好机械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医生的手法非常娴熟,加上我的嘴已经完全麻木,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我的牙齿已经跟我say goodbye 了。
医生给我塞好了药棉,告诉我拔牙已经完成了。我睁开眼,试图把嘴闭上,但是无能为力。我正在想我如果这样呲着嘴出门会不会吓着别人的时候,医生给我看了我被拔掉的牙,并且讲了注意事项,我点头表示懂了。也许是医生从我的眼神里读到了疑虑,很细心的问我要不要一个口罩。我听到以后感觉这简直是说到了心坎上,不住地连连点头。于是医生笑呵呵地拿了口罩给我,我忙不迭的赶紧戴上,用眼神和手势对医生表达了感谢之后,开车回去。
(三)领悟
路上,我小心地开着车,默默地体会着嘴里的感觉。除了麻以外还有点酸胀,并没有别人所描述的那种剧烈的疼痛。只是嘴里塞着的棉花让我体验到有一丝失去了说话自由的落寞。 因为在修路,我又赶上了大堵车。索性就安坐在座位上,摘了口罩,仔仔细细地审视后视镜里的自己。
其实从外表来看,我的嘴闭得好好的,完全不是我自己想象的那副又红又肿的狼狈象。 天空的云又淡了许多,一缕阳光柔柔地照着我。我闭上眼睛,安静地跟自己待在一起。我感觉到牙齿隐隐的疼,嘴唇又麻又胀,还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轻轻地对我的牙齿说了谢谢,谢谢它们这么多年的陪伴。我依稀看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不知所措的呆在房间的角落里。那就是小时候的我,被父母送到姥姥家住了一年多,小小的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被父母所抛弃,但又无力自救,只好把这份悲伤的无助的情绪深藏心底。而现在,我清晰的感觉到是我的牙齿在不知不觉中背负了我的忧伤与无奈。当我对它们表达感谢的时候,我也释放了潜意识里对被抛弃的恐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阳光穿透了云层,再经过车子挡风玻璃的折射,悠悠地撒在我的身上,好温暖。
(四)结尾
前方的车子已经开始移动,我也赶紧跟了上去。很快到了朋友家门口,利用等苹果下楼的空挡,按照医生的指示清除了嘴里止血的棉花。除了下嘴唇依然麻木,拔牙的创口还有隐约的酸痛以外,一切都非常OK 。
不远处,苹果已经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如雨后的阳光,单纯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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