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入中年,心中依旧心心念念。不舍忘,儿时结识的伙伴。
儿时,我喜欢放牛。几个姐妹结伙,一娃骑一牛,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在牛背上,咱们有绝活表演。双腿站立、单腿站立,下个腰,耍个跟头,那都是姐姐们的本事。我只敢双腿站牛背上。一次我正尝试单腿站牛背,抖抖缩缩,已算成功。冷不防牛下田沟,我一头从牛背上栽到牛头前的沟里,沟里草蓬土松,犹入清香的地毯。
我最喜欢我家买的大水牛,母的。黑皮,黑毛,体格健壮。两条流线型的大弯角,威风。水牛的眼睛水汪汪的,又圆又大。膧仁乌黑,眼白少,眼睫毛黑、密、长,标准的日本卡通美少女的眼型,看起来美丽仁厚,百看不厌。
水牛大部分象我家水牛,聪明、温厚。把它拉出牛屋,轻轻拍拍它的牛角与牛头接合处。它准会心有灵犀地低下头,让娃刚刚好可以踩上它的头。等娃站稳了,拍一下牛脖子。牛儿自会平稳地抬头,直抬到脖子与背齐平,娃只需爬向牛背转个方向。OK,牛与娃配合完美,稳稳当当的合成了儿童骑牛图。水牛相当憨厚。如果另一个娃也想上去一起骑。没问题,牛儿会很温情地配合再走一遍娃上牛背的流程,绝看不出牛儿因骑上两娃的不悦。
骑上牛背的娃,高人一截,神气活现。手扯牛鼻绳,象将军一样指挥着牛儿走大路,拐小路,上埂,下坡。当娃目测草品合适,松动缰绳,牛即领会,低头吃草。当娃抖动缰绳,示意牛吃此处牛筋草,肥。吃那处水草,嫩。牛儿一般心领神会的转头,扭身。放牛娃的理想,就是早晨赶出饿出壳郎架的牛,晚上赶回肚皮滚圆的牛。到了晚上,看着牛儿躺在槽边,安祥的,不紧不慢的反刍,心里由衷地满足。
中午太阳烈,牛要拴在树荫下乘凉。对于水牛更是怕热。如果在水沟边放,牛吃的差不多了,就会忍不住下水,汪汪。如果刚巧娃还在牛背上,牛一浸清凉,就舒服的喷鼻,扇耳,甩头,一个歪躺,娃会没头没脑地被掀翻进水里。吃过几次亏的我,热天,一到水边,赶紧从牛背上下来。
躺在树荫下的水牛,反刍,甩尾赶苍蝇、牛虻。好心的娃会折一段杨树枝,帮牛赶赶这些可恶的吸血虫。娃有时会用杨树枝编个绿帽,给自己戴上。更无聊的娃会给牛捉虱子。娃只要伸手搔牛腿丫,牛会自动展开大腿窝。牛腿窝的皮毛颜色都很淡。虱子很大很多,紧紧地咬进牛皮。它们的卵(虮子)牢牢地串在牛毛上,看得人心疼。不由分说,掐虱子,撸虮子。这些可恶的小东西。
春天,小雨天,秋天,牛都要放。这时,由于天凉或雨湿,人就喜欢偎在牛旁。牛对春秋天的寒不在意,对小雨也不在意,一闷头吃草。此时的牛身上温温热热。尤其是牛腿丫,放个小手进去,噢,真暖和。
儿时的我,很惦记着哪道田梗的草好,哪道田沟的草茂。盘算着黄牛在哪儿放更容易吃好,水牛在哪儿放更容易吃饱。
冬天,天寒地冻。负责看牛的主人(我家是我爷爷,负责看我家与我大爷家的牛)会和牛一起住在牛屋里。一间大草屋以牛槽为界分成两半。一边是牛的起居区,一边放麦瓤、麦蓊等牛饲料,外加爷爷的一张床。天冷,小孩子喜欢挤到牛屋,坐进麦瓤窝窝里,爷爷再生上一堆杂碎火,阴燃着,牛屋暖和的象天堂。此时的爷爷闲暇,会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唱《洪湖水浪打浪》。帅帅的爷爷嗓音温柔甜蜜,很好听。
冬天的太阳一杆高时,牛会被主人拉出屋,拴到固定的树上。此时,牛儿畅快的拉屎,撒尿,饮刷锅水。主人也会乘给牛放风的时间,打扫牛屋。经过一夜的积攒,一头牛能集二背箕大便,主人要负责铲、装、扫,清理掉。背完牛大便的主人还要把牛尿湿的虚土铲走,换上干细的新土。等牛屋空气由浑浊变清新,这样才算打扫停当。
卫生打扫完,主人就用粪箕装满麦蓊子挎到沟里浸。等水浸透麦蓊,再把粪箕提上来,放在石头上泠水。水泠的差不多了,挎回牛屋,例进牛槽。挖一瓢麦麸倒在麦蓊上,拿棍子拌匀。好,牛的早餐配好。请牛归槽,用餐。麦麸拌麦蓊对牛来说就是上等好餐,家境好的,早、晚各吃一顿。中餐和夜餐就是豆秸、花生秧、麦瓤、山芋秧、稻草等其中随便一种。牛是好脾胃,主人给啥它就吃啥,不挑。
牛能吃到的顶级好餐是煮黄豆拌麦蓊,只有过(生)小牛的母牛才享此待遇。
牛还有一种情况可以吃上超豪华套餐:鸡蛋配白糖(红糖应该也可以),那就是牛病了,几天不思饮食。这时,主人会在兽医的指点下,把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豪华套餐装在酒瓶里,给牛强行灌下。
我家的水牛头胎生了个白色小水牛(白化病),通体雪白。我把它看得非常珍贵,当成宝。一放学就会想办法砍点草来喂喂。我久久地迷着它的萌,它的美。可是,小白牛没长到一岁,生病,治不好,死了。每当看到小白牛病到踉跄,无助,真心疼。
后来,家里面买来一头骡子。我一样的好奇。一次趁它拴在槽边吃草,我踩着马槽,跳趴在它背上,试它给不给骑。谁曾想,这家伙连蹦带跳把我狠狠地颠下地,跌到一个大圆木上。好家伙,我感觉自己都快要断成两截了,半天才缓过来。从此再也不敢试骑它。
再后来,家里又养过几茬黄牛、肉牛。我最念念于心的还是那头老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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