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学
丁建设
故乡的记忆,莫过于村里的小学校。那里不仅有我童年的过往,有我青春的梦想,更有我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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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幻的铃声
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学校还在庄上,只有一个班级,十几个小孩。教室是以前地主家的老房子,砌墙的石块被石匠们用錾子修理得方方正正,巧夺天工。而教室里的书桌全是六十公分宽,两米长的青石板。校铃不是用绳子拉的铃铛,而是手拿一根道钉敲打的——一段钢轨上的夹板钢,用一根铁丝从一端锣丝孔里穿进去,吊在教室的门头槛上。我和同学们每天就是听着这种原始味十足的铃声上下课的。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我们有幸搬到了大队新建的小学上课,这时我才知道原先在庄上上的只是“伸腿班”,这里才是校本部。可能是学生少老师也少的原因,二年级和五年级要在一口教室里上课,叫做复式班。老师给五年级上课时,二年级就在座位上预习功课、做作业。当时间用到一半时,老师再给二年级的学生上课,五年级的学生开始写作业。真叫张驰有度,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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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小学建在几个村庄的中心位置,紧靠着津浦铁路和206国道,是一所民办公助的普通小学。比庄上的“伸腿班”大多了,用的都是学生们自带的课桌凳,树上挂的不再是道钉敲打的钢轨铃,而是一根白绳系着的手拉铃铛,铃声清脆悠扬,非常地高大尚。我开始每天听着美妙地“铛铛——铛铛”的铃声上课,听着“铛——铛——铛”的铃声下课,每天都过得快乐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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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恩难忘
孔子曰: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民间更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由此可见老师对于学生成长的作用和在学生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我就遇到了几位让我终生难忘的好老师。马玉竞校长,宿城人,印象中他既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好老师,又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好校长。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学校的风气很正,师生关系融洽,教书与育人得以高度融合,总能按照“又红又专”的标准,校正着孩子们人生的坐标和方向。班主任张树端老师,家住谭庄孜,无论穿着打扮还是待人接物都与普通的农民无异。就是这位“农民”老师的循循善诱,帮我打牢了语文课的基础。那时的劳动和自习课比较多,每到这些课的时候,张老师就带领我们读长篇小说《闪闪的红星》、《高玉宝》、《青春之歌》等等,顺便也讲一些中外作家的故事,偶尔也会不无自豪地说:“咱七里大队的沙庄孜就出了个青年作家,他叫沙丙德,他的短篇小说集《彩色的田野》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全世界发行”。张老师不仅在我们幼小的心灵及早埋下了阶级的种子,更撒下了文学的种子。还有一位名叫江海的“编外”老师,他是夹沟高中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因为学校紧缺人手,便把这位高中应届毕业的“小老师”请到了学校,临时代课。江海老师当时十七八岁,血气方刚。虽然皮肤黝黑,但十分地精明能干,一到学校就显露出不凡的才华。那时我们还只是小学三年级,但江老师说,英语的学习应从小学抓起,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将来要解放全人类,不会英语哪行!于是他不知从哪里买来了小学英语课本,在全公社的小学中率先开起了英语课,可惜的是江老师不久便应征入伍,后来成了军官,我们的英语课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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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成了你
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命中注定,从小崇拜老师,向往着有朝一日手执教鞭的我,多年后真的成了一名乡村教师,而且就在我的母校。一进校门,师生们笑脸相迎,虽然时过多年,物是人非,但仍有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这时的学校已是茅草屋变成了大瓦房,手拉校铃也变成了电铃,一切都如鸟枪换炮一样新鲜。校长童德龙,五柳人,其爱人刘老师,也在七里小学任教,一家人住在前不沾村,后不着店的小学校里,靠着校园里的亩把薄地补贴着家用。若不是那条忠于职守的大黄狗和那把单管猎枪的陪伴,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到退休的!三尺讲台,其实是个相对封闭的世界,但老师们除了童校长夫妇和一个接班顶替的公立教师之外全是民师。我上班第一年的月工资就是十四块五,但位卑未敢忘忧国,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地球上最神圣的职业,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动力,每天都在鞭策着我,激励着我,使我激情燃烧,永不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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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校长更加注重言传身教,以德服人。他有一套理发工具,全家老小连他自己的头发长了都是自己动手。为了节省学校的开支,他出门办事从来不坐车,哪怕为学校添置东西他也是骑着自行车进城。在他的影响带动下,学校修房子需要购买苇子、红砖等建筑材料,都是我们几个年轻教师用平板车跑到符离,一车一车地拉回来,中午吃饭时最多每人喝一瓶啤酒,结账时还要把退酒瓶的钱算上,怪不得都说馊先生寡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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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因为孩子而充满阳光和朝气,我一直十分地留恋那段美好的时光。因为工作的需要,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我热爱的教学岗位,结束了我挚爱着的教师生涯,但哪怕到了天涯海角,故乡的那个小学都是我今生无法割舍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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