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一激灵,似是想到什么,从沙发上蹭地坐直,"昨天晚上你就是因为他才哭的?他就是那个前男友?"
温时震惊于他的清奇脑回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见他琢磨了下,"不过人家不丑啊,看上也不算瞎……诶你们是怎么分的?"夏暮盯着一脸茫然的人瞧了瞧,"昨晚你那么伤心,八成是他移情别恋,和别人跑了吧!"
"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夏暮插嘴:"他叫什么来着?"
"不认识。"温时愤愤地喝了大半杯水,火气消下去后把电视关上,伸出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准备下地,被夏暮拦住:"糊弄谁呢?不认识怎么搜到的?"
温时反手将人压在沙发椅背上,没什么杀伤力的桃花眸一凝,"是你先糊弄我的,昨天的聚会他就在,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认识啊,我又没说不认识。"夏暮握住他的手腕,弯唇似是觉得好笑,"认识不一定就是知道他姓甚名谁,对吧?"
温时抽回自己的手,不回话,下地就朝着楼梯走去,想到什么又刹住脚步,回头唤他:"夏暮。"
夏暮挑眉:"有事。"
"别乱说话,会被打的。"好几次差点动手的温时算得上是好心的提醒,而嘴欠的某人却再次嘴欠地回:"So wha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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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午后,吃得多慵懒地躺在蓝花楹树下的檀木桌上遮荫,几只白鸽在天空盘旋而过。正在厨房里研究菜谱的温时接到了夏暮的电话,让他打车去千星湖,"到了打电话给我。"
温时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忍了又忍,迫使自己回忆起草莓糖的甜味和那带有温度的怀抱,果然烦躁感退下去不少。千星湖地处和风古镇边上,即便烈阳高照,也还是有许多游客在,出租车还没到千星湖就已经过不去,不得不把人放下。
温时穿过人群顺着刚才司机所指的方向走去,拨通了夏暮的电话:"你在哪?"
夏暮那边很吵,没听到他的话,"什么?这里太吵,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我说,我到了,你在哪呢?"温时来到千星湖湖边,被中年男人推了下,差点撞到前面女的,还没站稳就被中年男人勾肩搭背,带着一口烟臭味对他说道:"小伙子人长得不错啊,哪里人啊?有女朋友了吗?前面这个是我闺女,和你很般配呐!"
温时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肩上扯下来,"本地人。"
"你在和谁说话呢?"电话那边的吵闹声减弱了许多,不过风声挺大,猜得出来他在走动。
"本地人啊?本地人也不错嘛,那小哥有对象了吗?"
"有。"温时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有些发颤地拿着手机走开,对着电话那边的人问:"你说什么?"
"嘟嘟嘟……"电话被挂掉了。
温时呆了下,连忙拨过去,冰冷的女声提示那边的人正在通话中。他的后背倏然冒出冷汗,面容森白地巡视四处,全都是陌生面孔,有好几个盯着他看。
夏暮呢?要不回去吧。
温时抬脚想走,走了几步又停住,他刚才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吗?
迷茫、恐惧、厌恶……但是都不能表现出来,他得忍着,要不然那个人又说他没有出息了。温时抖着手打开手机地图,还没找到自己所在位置,手机突然从手中脱离,被人夺了去。
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男人笑嘻嘻着说:"我闺女很喜欢你,你就和她在一起吧!你那对象呢,我帮你打电话过去和她分了。"
"爸,你干什么呢?!"女儿上前就要抢手机,男人推开她,"我在干什么?我在给你找对象!"男人开始翻手机通讯录,怒骂女儿:"到现在了还找不到工作,在家天天吃白饭,相亲这么多次没一次成功,废物!"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这是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
"看样子,这个年轻人好像犯错了。''
温时的手机保存的联系人不多,男人翻了翻,突然指着他:"你说谎,你根本没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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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差点没忍住要砸手机,刚要对电话那头的温时爆吼出声时夏德康的电话打了过来,于是他果断挂掉温时的电话,接起了爷爷的电话。
"什么?他有恐惧症!"
"哎是啊,以前还只是对舞台有恐惧,也不知道他爸都造了什么孽,把孩子吓得毛病越来越大,真不是讨喜的主儿。你们不是要去千星湖买千星软饼吗,记得跟在小时身边,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他会好些……小时在你身边吧?"
"……在呢爷爷。"夏暮心下凉透,和夏德康说了两句后赶紧给温时打电话,然而被拒接了,再次打再次被拒接,只好又气又慌地到处找起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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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一缩,只见一只戴着名表的手从他身侧穿过,抓住男人的手,轻轻松松拿回了他的手机。
纪熙辰借着与他靠近的动作,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可笑至极。"
温时僵硬地把脖子扭过来,两人对视,一人眼里充满厌恶,一人眼里尽是得意。纪熙辰退开,在记者和工作人员面前彬彬有礼地将手机递给温时。
温时没接,眼里已然没有厌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见他没接,纪熙辰的经纪人冷笑了下,语气平平:"你就(赶紧)收下吧,熙辰还要去拍摄(哪像你这么闲无事可做)。"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接过了纪熙辰手中的手机。夏暮把温时拉到自己身边,弯唇看向两人,双眸一眯,"谢、谢。"
纪熙辰眼皮一跳,经纪人的脸色也跟着白了白。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瑟缩着往后退,"你们……你们……"
"你们什么你们,他是我的。"夏暮如是说,也不给人道歉的机会,直接拉着温时离开,还嚷嚷着叫那些吃瓜群众走开,"一个个的,都闲着没事做是不是,赶紧走赶紧走!
千星软饼店前,夏暮将买来的软饼盒递给温时,"喏,吃了。"
温时仍有些僵硬的手迟钝片刻,接过了盒子,他看着把两大袋千星软饼提在手里的少年,突然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犹豫了下,他伸出手:"给我一袋吧。"
夏暮想说不用,忽然想到什么,随即把东西递过去,改口:"用右手提。"
温时心说我又不是左撇子,当然会习惯用右手提时,夏暮空着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晃了下,"给你牵。"
温时愣住,抬眸与他对视两秒,刚想要摇头,手便被温热的手牵住了。夏暮捏了捏他细嫩的手,"手这么嫩,小姑娘的都没你嫩。"
"你知道?"温时瞪了他一眼,警告:"别乱动。"
夏暮笑了笑,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松了口气道:"刚才真是把我吓到了。"
温时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夏德康在南城的养老院,千星湖离那儿不远,夏暮选择走路过去,于是牵着温时路过小桥流水,走过鲜花小径,拐过几个角,经过几个小巷,到达南城养老院。
当初温时也只是知道夏德康在养老院而不明原因,在看到养老院时,抽回自己被牵了一路汗水濡湿的手,问身侧的人:"爷爷怎么到养老院来了?"
据他所知,夏德康不过六十出头,身体健康,自理能力完全没问题,留夏暮一人在家呆着,自己跑到养老院来着实让人想不通。
夏暮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脸莫名臭下来,“不知道,自己问他去。”话刚说完就见温时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他咬了一下舌头,“哦我想起来了。”
两人对视数秒,温时眸中含笑,灿若星辰,和在千星湖的他判若两人。夏暮皮笑肉不笑,“爷爷觉得呆在家里太~无~聊~嗯哼!”
“哦。”温时收起手机,对上某人危险的眼神,莞尔一笑。夏暮顿了下,别开视线,“……走吧!”
门卫见到夏暮过来,第一时间把门打开,朝他打招呼,“暮哥,这还没到时间呢,怎么今天就来了?”
“带他来看看爷爷。”夏暮带着温时走了进去,想到什么,稍顿脚步,靠近温时,在他耳边轻声提醒:“到爷爷那里可别乱说,咱俩……相处得很好,知道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怕爷爷?”温时好奇心作祟,却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夏暮顿时炸毛,“不是,什么叫我怕爷爷!我这叫孝顺,孝顺懂不懂?你要是跟他说咱俩天天打架,万一他被气出病来怎么办?还有今天我没回家接你的事也不准说,说了他又心疼你又气我,那这病就会更加严重。这么一想想,这天底下肯定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孝顺爷爷的孙子了。”
“嗯,那肯定的。”温时敷衍地应和了下。夏暮傲娇地撅起嘴,忽然见到前面聚在一起晒太阳的老人们,手指微动,迟疑一秒,还是将隔着几厘米的手牵住了。
温时一愣,扭头看向他,眉眼弯了弯,“没关系。”夏暮迟疑半秒,随即将他的手松开,脸有些烧,感觉自己又被打脸了。
老人们见到夏暮过来,喜出望外,“暮暮来了……这位是你的同学?”
“他,一个朋友。”夏暮说着将袋子里的千星软饼分给大家,“听爷爷说你们想吃,今天就带了些过来。”
老人们高兴得合不拢嘴,给两人腾出位置来,夏暮担心温时忍受不了就让他坐在旁边,自己坐挨着他们。温时没想到两人这一坐,居然坐了三个多小时,离开时已经六点钟。
“你挺能说的。”温时有些饿了,拿出在千星湖时夏暮给的软饼盒拆开来咬在嘴里。温时语调淡淡,夏暮就当他这是夸奖的话,扬起唇角,“当然,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能和他们说上三天三夜……”
夏暮意识到什么,停顿片刻,抬手戳了下他含着东西鼓起来的腮帮子,“你没事吧?”
温时将嘴里嚼碎的软饼咽下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我只有在别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来的时候才会出现今天的那种情况,而刚才的三个小时里,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我没事。”
“这什么怪病?”
温时咬了口软饼,看向他纠正:“这不是怪病。还有,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爷爷呢?”
“就在前面。”两人走了约莫五分钟,终于见到亭子里正在和比他年长十几二十几岁的老人们下象棋的夏德康,夏暮唇瓣微动,“左边边上那个叼着翡翠烟杆的就是。”
温时小时候见过夏德康,但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把最后的一口软饼送入口中后将盒子丢到路边的垃圾箱里去,擦了擦嘴准备过去。夏暮一把将人拉住,“干嘛,要去送死?”
夏暮双手环胸,“你可能还不知道,爷爷他下象棋不喜欢被人打扰,只要他一输,不管你是谁,一定都会拿手里那根烟杆子抽人……事实是,不管你来不来,他都会输。”
温时:“……”脑海中闪过夏暮被追着抽打的画面,不禁莞尔,“疼不疼?”
夏暮再次炸毛:“那是疼不疼的问题吗?那是面子的问题!要换做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打,脸都会被丢尽!”
温时不以为然,说了句“我去看看”后脚步轻盈地上了亭子,悄悄出现夏德康身后,在他不知道该走哪一步的时候给他思路。夏德康恍然大悟,“对啊,就该这样走,小兄弟,谢……你是,小时?”
夏暮目瞪口呆地看着像是爷孙相认的两人,无语片刻,走过去倚靠在亭柱上竖起耳朵听两人的对话,只要一提到有自己名字的,他就会提高警惕,死死地盯着温时的背后,仿佛只要他说错一个字,他就能将他吃了般。
温时似是感受到了这道过于灼热的目光,终于回头看向他。少年身穿着敞开的校服,身姿颀长笔直,接收到他的视线,弯起唇角,朝他温柔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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