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天一天度过。外界纷扰的事实只不过是将冰冷现状一次又一次演绎。更加寒入骨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七月初七,她会来吗?天空的色泽却比眼下更澄澈通透,天气热得像是要把人融化。人行道边缘冒着馊味的污水总是干不透,屋檐下永远坐着瓜子壳与唾沫齐飞的妇女,疑似地沟油炸出的豆腐串,在汽车尾气和扬沙尘埃中招摇。倒胃口。她应该会来吧?毕竟今天是七月初七!也不一定,有什么又要来呢?
他在单间宿舍临街的窗口前呢喃。左手还缠着纱布,他点燃了一支烟。窗外突然飘起了雨,打在行人身上,树叶上,煞是好看。貌似静谥的宿舍充斥着各种声音。呼吸声、撕纸声、写字声、交头接耳声,注视学生的老师,无聊用手指无意义地在讲桌敲击节奏,奇特的鼓点声。女生修长的指甲犹豫划过桌面,脆弱的挣扎声。挣扎着,掐灭了烟。从口袋里掏出药,生噎咽了下去。该死的头痛,一直以来,这轻微的小毛病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对于他来说,头痛只是每天服药这项动作的一个起因,仅此而已。

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却令人越来越感到难以承受的负荷,一瞬间的恍然令人几乎无法站立。眼睛对物体的定位出现了偏差,手没扶住窗,反而因为意外落空一带,药瓶掉落地板,失落的药片儿滚满一地。
她会来吗?街道灯光已经亮了,行人也渐渐多了,广场簇拥着几对情侣。就像观赏一张加了柔光的照片。移不开的目光,紊乱了的呼吸。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血液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他看到了一双眼睛。她的眼睛眼睛是没有无辜,没有意外,没有澄澈,看似什么情绪也没有,非常空洞,给人心灰意冷的错觉。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点燃一根烟,凑到嘴边。猛吸一口。雨水打在窗户上,折射街灯微弱的灯光,通过香烟的烟雾,来到他的眼前。他看到她站在他面前,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地点居然是在男厕所。“你好,我觉得你长得好漂亮,哦,不,是很帅,我想和你做朋友”。世界上没有几个神奇的生物能像他一样面对这样的开场白保持平常心了吧!
微卷的长发向后扎成马尾,五官精致,面容娇白,白色修身T恤,深蓝色热裤,把双肩包当单肩包背,修长的脚,显得她在人群中特别耀眼,带着懵懵懂懂,天真无邪的执念,开始对他穷追猛打。她好像很喜欢他,他好像看起来很烦她。无动于衷。她甚至大言不惭:几个月后七月初七,我要你当我男朋友。不久,期末篮球赛进行得如火如荼,比分咬得很紧,随着一声哨响,以落后三分结束了第三节比赛,下午的太阳像是要把每一个人烤熟一样,作为首发,他坚持了三节比赛,就在哨声一响,被汗水遮住的双眼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向他跑来。就在他捧起衣角擦汗的这一瞬间,她为了躲避尚未落地的篮球,却不小心被自己绊倒,一头撞在篮球架上,停止了呼吸。
即使曾经混战到头破血流住院,他也从没考虑过任何与死亡相关的细节。毕竟在这个年纪,总觉得死是一件极其遥远的事。他更没想过,死去的人会在活着的人脸上刻下怎样的表情。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他眼里只有她,赛场各种喧嚣,警车到来后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仿佛失去听觉、太阳因为无声而暗去,只剩下自己几近停止的呼吸声,就像身体被掏空,灵魂无处藏身。

香烟燃尽。把食指烫出一个大大的水泡,疼痛把他拉了回来。窗户被雨点覆盖几近模糊,已经看不清街上景物。他推开窗户,广场上,情侣依偎着,轻轻诉说着。头痛再度袭来,像是什么东西要从脑子炸开一样。弯下腰,从地上摸着一把药,咽下,似乎药也不起什么作用了。余光看见地上厚厚一堆烟头、满地酒瓶。他才知道,他已经待在这间房子好久了。
强忍着头痛,从口袋里摸出烫着疏金文字的布鲁斯口琴,控制着气息,对着窗外,吹了起来。琴声回荡了整个广场,委婉连绵如水。广场的人都停下了交谈,却从这琴声听到屡屡思念悲怨。大概。在这个日子,这琴声太不合时宜了吧。
突然,琴声停止了。电光火石一般,让人淬不及防。“啪”一声,口琴掉落在地板上。他也倒下了,眼睛像她一样。
他还记得,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说散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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