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自古皆伤客,百家养女廉此生。
红花绿叶堪寂寞,力士脱靴只为情。
—题记
中国自有太监以来,不下千万,然而,能够留入史册,被后人知道者,犹如沧海之一粟耳。
高力士是一-个太监,一个丑陋可恶至极的太监。
高力士是一个笙者,一个对家庭负责内心有爱存在的笙者。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我高力士是一个一卑鄙无耻无恶不作的小人,一个衷惑国君犯下大错且差点亡国的太监,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心狠毒辣罪大恶极人人都想见而诛之的囚犯。
不解释,不是没有充分的理由,也不代表对历史的默认,只是历史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再说出来,似乎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历史上的那个高力士选择了沉默,但当今的高力士,有责任告知大众真相。
没有谁天生就是坏人,没有谁天生就是太监,也没有谁天生就是罪人。
我出生在一个世代为贫农的家庭中,由于家贫,所以我比别人更早的懂得了坚韧,懂得了独立,懂得了孝道。
四岁那年,父亲突然去世。对于幼小的我来说,父亲的离去,简直就是自己一直依靠的大山,倾刻之间,倒塌了。虽然我们家贫,但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向很好。父亲朴实勤劳,母亲克俭持家。还有一个身体不好,但通情达理的奶奶。母亲孝顺奶奶,奶奶也疼爱儿媳。
我以为,我们一家人会永远这样生活在一起。但是父亲的突然去世,让我那并不算过分的追求,成了一种虚无的奢求。父亲去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负担不起那沉重的赋税,被可恶的贪官给折磨死了。
面对横行霸道惯了的官府,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民,只有认命。
父亲是家里的顶粱柱,顶粱柱没了,屋子也便塌了。但是,母亲却很理智,也很坚强。父亲走后,母亲没有抱怨,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用自己柔弱的身体支撑起我们这个家的全部。
在外人看来,母亲很能扛,从不在人前垂泪,但我亲眼看见过母亲在寂静的夜里,偷偷的哭泣,偷偷的抹眼泪。我能作的,就是用自己的小手,替母亲擦拭眼角的泪水。然后,母亲会抱紧我,哄着我安然入睡。
没有了父亲的孩子,到处受人欺负。有人骂我是野孩子,我反驳:说我不是野孩子,我有母亲。那人就问我:那你的父亲呢?我们都有父亲,而你却没有,你是野孩子。我就一个劲儿的大声哭喊:我不是野孩子....
于是,我在一群同龄人的嘲笑声中突然明白:没有了父亲的孩子,都是野孩子。野孩子,就注定要被别人欺负。
年幼的我,在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我没有玩伴,没有乐趣,没有欢笑,只有一个人的孤独与茫然。我讨厌那些同龄人,因为他们总是嘲笑我,欺负我。只有一个叫冉雪的女孩子例外。她不嘲笑我,也不欺负我,总是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为我打抱不.平。于是,他们又把我和冉雪放在一起欺负,骂我们都是野孩子。冉雪的父亲和我的父亲一样,都是被官府给逼死的。
我的整个童年,只有冉雪一个玩伴。
我七岁那年,奶奶也因病去世了。此后,母亲为了能够让我出人投地,顶着巨大的压力,带着我改嫁给了同村的一位农夫。只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个农夫没有孩子,而且还答应供我去私墅读书。
高力士这个名字,就是在此时起的。我的继父姓高,我也就跟着继父,改姓高了。
要知道,改嫁这种事,在我们那里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当时,就有人骂母亲是:不守妇道,不懂廉耻,不知守节。总之,母亲当时为了我,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一切,母亲都忍了。
我的继父待我们母子很好,就像我的生父一-样。继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上过私墅,自然也不识字。但是,继父却和母亲一样,坚决支持我去私墅读书识字,将来好改变自己也作农民的命运。为了不辜负母亲和继父的期望,我很努力的学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在私墅先生的眼中,我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孩子,按私墅先生的原.话说:此子独特,有安邦定国之才。
渐渐地我的名字,被很多人所知,当然,这是相对而言的。虽然我们仍然家贫,但是已经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母亲和继父都很高兴,他们尽最大努力让我享受最好的待遇。我只有发奋读书,以便将来考取功名。
冉雪,也已经长大,出落的美丽无比。在我们那个乡郡,芳名远播。有很多富家子弟看上了冉雪,去她家提亲血络绎不绝。但是,每次都被拒绝了。我知道,冉雪是为了等我。可是,当时的我尽管很有些才名,但终归还是一个落拓书生,给不了冉雪什么未来,所以,我只有更加努力的读书。我个冉雪从小一起长大,是名符其实的青梅竹马。我们两家也有意让我们俩成亲。由于当时面临科考,所以我和冉雪只是定亲,而没有正式成亲。我原想,等到自己功成名就之后,风风光光的把冉雪娶进门。作为一个男人,我也想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能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
我赋京赶考前,冉雪哭着来为我送行。道路两旁的杨柳似乎明白些什么,安静的待在那里,一动不动。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看着冉雪哭泣娇滴伤心的样子,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考取功名,否则, 誓不还乡!
冉雪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襟,一句话也不说。虽然她不说话,但是我明白她的心意。我拥抱着冉雪那有些娇弱的身躯,告诉她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等着我回来,用八抬大轿迎娶你。冉雪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眼中和脸.上溢满了泪花。那天并没有风,但是我感觉得到,冉雪的身体在发抖。
时间不早了,我放开冉雪,转身向京城的方向走去。冉雪突然在后面用哭腔说:大丈夫,当立壮志,为国为民,切勿以小家为念!
我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从未上过私墅的小女子之口,我回过头去,看到冉雪奔跑着离去。顿时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重了许多,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年少轻狂胸怀治国安邦富民强天下的士子。
带着母亲继父和冉雪的期望,带着对自己辉煌未来的憧憬,带着对江山社稷的责任,我踏_上了去往京城赶考的道路。没想到,这一去,改变了我的一生。.
出了远门,才知道天下之大,人才之多。长安城的繁华也远非我所在的地方可以相比的。最终的结果是:我科考失败,名落孙山。不过,这一次进京,也并非是一无所.获。一来,开阔了自己的眼界。二来,也有幸结识了不少人。
后来,出于面对现实的无奈与家庭责任的担当,我决定抛弃知识分子的高傲,入宫做了太监。
新人永远都是被欺负的份儿,无论任何时代,任何行业,均是如此。
好在,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凭借着察言观色与勤奋有加,我不断的得到晋升。三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的太监,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后来。玄宗皇帝看上了自己的儿媳妇儿,我给他出谋划策,出面斡旋,最终促成二人琴瑟之好。
几年以后,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安史之乱发生。
情急之下,军队哗变,贵妃被赐马嵬坡。
佳人死,气数尽。
而我,很庆幸,得到玄宗皇帝特批,以偷梁换柱之法,离开朝廷,转化身份,做回平民。只可惜,受战乱瘟疫之苦,家乡残破,人员流离,除我之外,再无一位亲人。
坦白讲,与贵妃和玄宗相处的这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因为我虽为太监,但骨子里仍然有知识分子的渴求,与贵妃谈音律,对诗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惺惺相惜之意。
不得不说,贵妃真的是世间少有的才女,懂音律,善舞蹈,工诗词。听其歌,观其舞,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贵妃殒命之后,成为太上皇的玄宗皇帝,精神欠佳,也不久于人世。
回想自己的一生,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让自己后悔的,那可能就是给玄宗皇帝出了主意,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但却也惹得红颜薄命,帝业未成。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最难医。
在自己剩下的时光里,我时常怀念与贵妃相处的日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脑海中回旋。
我不知道一个人一生可以有多少个瞬间流过,但我清楚她出现的那一秒,离别的那一刻,不会再有和她同你一样的人那样令我怀念。
靠着多年积累的财富,回归平民以后,我不缺朋友,不缺女人,但我很孤独。
也许,作为一个太监,我不配拥有这份情感。
在历史的长河中,唐玄宗是个符号,杨贵妃是个符号,我高力士也只是个符号,我们这些死了的,和还在活着的,包括未来即将出生的,都将成为历史的符号。
生前不后悔,死后无遗憾。
此生,有愧贵妃,只望来世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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