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电梯都在五层,下落得很慢,每一层要停顿好久,旁边的年轻人三三两两,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在电梯门之间,站着这位老人,一顶泛出油黄的宽沿草帽,一身白色的确良短袖衫,右手里拎蓝色布兜,满满的药盒冒出一角来,背对着我,抬着头,眼睛在左右两边门上红色的楼层数字间,来回转动。
左边的门终于开了,他一个健步冲进去,剩余的人包括我也条件反射地,尾随他进了去。关了门,大家才意识到这部电梯仍然是先要下行。“着什么急……”不知道谁嘟哝了一句。我打量了电梯里,几个年轻人仍然兀自盯着手机屏幕,而老人仍在盯着门上的数字,默不作声。
终于,到了四层,我和他都出了门。我忙着挂号付费,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叫号,我坐到了等候区的最后一排,四处张望,很快就发现了刚才的那位老人。他手里多了一副轮椅,推着的是他的老伴吧,同样也是灰白头发。药兜挂在左边的把手上,他独自跟轮椅旁的护士说些什么,不时用右手理一理老伴的发梢,然后攥紧老伴搭在胸前的左手,面色却并不轻松。
除了等候区坐着的百无聊赖的年轻人,还有在空地里戏耍的孩童,偶尔发出无忧无虑的嬉戏声。对他们来说,医院的功能更像是一个用来等待的地方,在诊室门口等,在收费窗外等,在药房窗口等,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或者做那些用来打发等待时间的事情。
也许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就是整个世界吧,即使这里是个具有特殊功能的大楼,但因为跟自己无关,没有病痛,自己的世界便不再有它,讲着自己的话,做着自己的事情,在等待的位置上。
而这个楼里还有另外一半人,带着痛苦和希望而来,却不一定会面带喜悦和从容离开,他们脸色凝重,眼神殷切。在焦虑的队伍中,在好言慰藉的护士面前,在一间间白色的诊室内,跟这座大楼一起,共同演绎一出出生死轮回。
医院终归是每个人这辈子会要去往的场合,在病痛面前每个人是平等的,在那里我们都会卸下生活的柴米油盐,工作的意气风发,在这个特别的场域,体验另外一重人生,被纠正,被考验,或者被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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