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屋内，李非看着周云，直到她的神色平静了一些后，才拿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不解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周云的脑袋里乱作一团。她一直在心底问自己；这怎么可能！莫非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可那个人明明就是他啊！可他明明已经死了呀！
面对李非的询问，她摇摇头，用疲惫的语气说：“没什么！可能是我有些累了！”
周云的解释，并不能释去他的疑心。认识她这些年来，遇到很多急迫的事情，即使是身处险境，她也向来稳静如山、思谋周全，还从未见她有过如此的失态。这哪里还是以前的那名抗联二纵队的政委？
李非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自己展开了思虑；周云的变化，始于公馆内来了两个人，自己记得很清楚，周政委问了句‘那是谁？’。从那以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神色紧张，脸色突变。那也就是说，引起她变化的，就是那个……那个叫郑明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李非猛然间觉得自己对这个叫郑明的人，好似也在哪里见过面，但想了好一会，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李非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对周云说：“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拿杯水去。”
他走出偏房，走进了会宴宾客的厅内。此刻厅内的人正在高谈阔论，大吃二喝，周庆善不停的向前来的宾客敬酒。他将厅内扫视了一遍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拿起一空杯，向里倒进了半杯酒后，李非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郑兄嘛！”他拍了下郑明的肩膀，语气亲热的说，“想不到今个在这里见面了，这些年混得不错嘛！”
郑明转身，看向他。两人的目光交集在一起。这目光一瞬间把李非脑海里的某一点记忆打开，他猛然间想到了自己为何会觉得这个人面熟了，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件事。这一刻，李非的心很懊悔，知道自己是不应该来的。
“还行，还行。”郑明笑着邀请道，“坐下来喝一杯。”
“不了，我那头还有事，就想和郑兄喝一口。”李非说着，拿着酒杯。
两人的酒杯撞到一起。郑明一口将杯中酒喝干，李非只好照着一饮而尽。
李非离开后，一旁的楚光好奇的问郑明：“这人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郑明摇摇头，笑着说：“实不相瞒，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你还跟他喝？”
“人家已经端起了酒杯，我总不能拒绝吧！”
“是这样，最少人家知道你的姓呢！”
李非端着一杯水，来到周云的屋子内，见她此刻的神色已经比先前平复多了，静静的坐在原地思虑着。他把水杯递给她。
两人都在沉默着。李非想的比较多，他无意窥探周云的心底秘密，但他们这次潜入哈尔滨城中，是背负着满洲省委的重大任务来的，是来执行“冷锋行动”计划来了。这个任务是艰巨且重大，任何一点的闪失都会置于全盘皆输的境遇。自己死了没有关系，耽误了“冷锋行动”，那可是成了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他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对周云说出来。
“也就是三、四年前吧！也就是抗联队伍被围剿得最艰难的时候，那时我还不认识你。有一次我们纵队接到满洲省委的任务，让队里派出两个战士，潜伏进哈尔滨中，去执行一次暗杀任务。
因为我的枪法好，纵队就把我和一个叫蒋万安的战友派来了。行动计划很简单，刺杀一名汉奸。这名汉奸的名字我没有记住，只知道他是南京汪精卫政府驻在哈尔滨的办事处主任。一切计划的都很好，因为我们潜伏在哈尔滨的地下党，已经把这个人的底细和出行规模打探得一清二楚。告诉我们某时某刻埋伏在哪里。我们二人拿到这些资料，就在一个路口埋伏下来。
当天的下午三点多钟，目标坐着一辆车果然准时出现了，我们不得不佩服地下同志们的努力。蒋万安装作一名拉洋车的，从街口冲出，拦住了那辆车。就在这辆车停下等候的时候，我从街道的另一边走到车旁，对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汉奸，连开了三枪，看着他惊恐中没了命。我想着这汉奸罪有应得，另一旁开车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是助纣为虐。我看了眼司机，看见他也在望着我，很奇怪，他的眼中却没有惊慌，只是平静的望着我。就在我抬手想把他一同‘报销’的时候，他驾车猛地向后窜出去，街上有很多的行人，我就没有开枪射击。我想着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没有去追，和蒋万安迅速的撤离了。”
周云抬起头来看着他，心里想着他说这件很久前的事情是何用意。
李非缓缓的说：“我今天看到叫郑明的那个人，就是当年那个司机。刚开始我还没敢确认，方才我去找他喝了杯酒，才想起这个人，就是当年的那个司机。”
“你去找过他了！”周云吃惊的问。
李非点点头。
“那他认出你来了吗？”周云问道。
“我不确定。”李非实话实说。
周云陷入沉思中。眼下他们身处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是不能出一点差错的。而她，是抗联二纵队的政委，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身上的担子要比他们都要重。
看着沉默中的周云，李非说：“我的事说完了，下面来说说你的事。你和这个叫郑明的认识，对吧！”
周云想了想，知道眼下她和战友们之间不能隐瞒，这不是一件小事。
周云说：“日本人还没占领南京时，我在那里求学，后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也就是在那时，我认识了同样是地下党的郑天，我们两人相爱了，那时他是在国民党政府里任职。就在我们商量着要结婚时，有一天组织上来了人，告诉我郑天因为内奸的高密，为掩护战友牺牲了。我当时想要见见他的遗体，组织上的来人告诉我已经找不到了，并且组织内部的内奸始终没有找到，我在这里也有危险，必须马上撤离。于是我就回到了东北抗联的队伍中。”
“你是说，这个郑明就是当年的郑天？”李非惊讶的说。
周云点点头，有摇摇头，说：“我不能确定。但我看见这个郑明和他很相似，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长相这么相似的人。”
李非沉默半响。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相信你，你不会看错的。这世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现在我们就来假设一下；如果这个郑明就是当年的那个郑天呢？”
周云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缓缓说：“组织上是不可能骗我的。”
“那如果他就是组织里的那个内奸呢？”李非继续假设着。
周云浑身一震，是啊！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发生，当时有多少人背叛了革命，投身在敌人的阵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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