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桃花人,大抵在记忆中,印象最亲切的莫过于,那个给人无限遐想的称呼:桃花山。
无论是刚刚解放时候的人民公社,还是后来分田到户的乡政府,都是冠名“桃花山”的。
这个称呼从我出生,到撤乡合并去东山镇,一直陪伴着五千多的桃花山人,一直覆盖着方圆四十五里的桃花山山水水,一直下辖着杨树,跑马,白果,农林,立新,平垒,桃花,七个赋有诗情画意名字的自然村。
曾经的桃花人,贫穷,闭塞 ,但勤劳,善良。
曾经的桃花山,山清,水秀,但却是养在深闺人不识。
也许除了“我是桃花人”这个称呼 ,可以在今天,正在开发的东山镇桃花山风景区,面目全非的土地上,稍稍有点谈资,骄傲外 ,其余都不值一提。
包括桃花初级中学。
一所正在渐渐消失,悄悄被忘记,却时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站在曾经的桃花人梦边的学校。
一所曾经的桃花人,在外拼搏,努力,写简历,填学校,在一个栏目面前无法绕开名字的学校。
一所在这里度过人生中最为自豪,最为荣光,却不能带给它辉煌,骄傲的我。经常说起,却是轻描淡写,经常想到,却又害怕面对的学校。
桃中小。小到只有四间教室,四个班级,一百多个学生,十几位老师。
小到只有一栋两层小楼,两排灰墙黑瓦的民房,一间厕所,一间厨房,操场也只有几百个平方,全校所有面积也不超过十亩田地。小到所有的老师都能叫上所有学生的名字,小到所有的老师都有所有学生的课程,
小到全校只有一个音乐老师,周宏觉老师,还是兼职的,只有一个体育老师,蔡君发老师,还不是专业的。
小到所有寄宿的男生睡一间屋子,女生睡另外一间,老师的宿舍也只有几个平方,住宿和办公混在一起。
小到只要你不自闭,就能认识全校的男孩女孩,都和他们成为好朋友,无论是不是同一个年级。
小到几十年过去了,所有的老师我都还能叫出名字,记得所教课程。张瑞堂校长,张学勇老师教化学,周宏觉主任教物理,李寿田,张碧云,潘贵红三位老师教英语,蔡一叶,付本飞,万炳树,季湘涛,丁文模几位是教语文的。孔丽华,戴晓堂,段楚才是数学老师,严敏生老师教生理卫生 ,蔡君发老师教体育。至于其余所开课程,都是兼职,没有专业老师。比如政治 就是蔡君发老师,音乐,美术就是周宏觉,潘贵红老师。历史,地理老师也如此。(记忆可能有误,希望读此文章的桃中人 不要过于纠结,认真)
小到几十年过去了,像我这样,长期在外漂泊流浪的人 ,偶尔回趟老家,只要在桃花山这块地方行走,也会碰到昔日桃中的同窗,校友。
桃中旧。旧,不单单只是房子,一律都是老式样,燕子瓦 ,土砖墙,小门小窗,多是木制泥筑,少有钢筋水泥。唯一在当时还能算是新潮的,就是那只有四间教室,上下两层的教学楼。如今再看,也是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
旧,旧在教学语言上。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是用本地方言教学,只有两位长沙知青老师,还能用一些夹生的普通话,和我们交流。
旧,旧在课程设计上。在那个年代,读书还是有用的,老师对学生要求也是特别严格,几乎所有的课程设计都是根据升学考试要求来定位的。所以刚进学校,还能有什么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什么的,后来也就慢慢消失在我们幼稚的记忆中了,经常的口头禅就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已至于曾经的桃中学生,可以出官员,富豪,科学家,却鲜有搞艺术,体育的,说来确实也是桃中的一个遗憾。
旧,旧在学校条件上。学校可以说是应了一句歇后语“叫花子的妈做月子——要什么没什么”,学校什么都缺,操场是土胚的,做饭是烧柴的,吃水靠肩挑手提,照明是煤油灯,打铃用一块废铁敲打,睡的都是那种上下两层,四个孩子挤在一起的通铺,教室窗户上,因年久失修,有些玻璃 都没有,用一些纸板或者废胶袋挡住南来北往的风。
桃中难忘。
难忘桃中操场边那片树林,我已经无法记清 ,那片树林里到底是有杨还是有柳?有杉还是有竹?有菊还是有梅?只记住她们的浓浓绿荫,青翠娇艳,只记得她们春有花含苞待放,夏有形亭亭玉立,秋有叶搔首弄姿,冬有影傲寒而立。
难忘桃中学校里面那口井,整个学校的老师,学生 所有的用水,都是靠那口天然的泉水井来供应。每天天蒙蒙亮,学校的铃声还没有敲响,我们就会起床,因为井太小,水不够多,如果迟点去,站在井口边,就无法打上水 ,只有顺着井口那个石级往下走,才能舀到水,石级上满满都是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井不大,几个平方,水却至清 一眼就能看过透底,像一面镜子,镶在学校的怀里,没有任何东西遮挡,井旁还有一棵柳树,垂下的枝条经常会随风撩拨你,挠你脖子,如果是春天,会有柳絮纷飞,在井面铺上一层细细的,香香的绒花,井水冬暖夏凉,小小的我们,经常就是用小手捧起那水,对嘴痛饮。特别是有月亮粑粑的晚上,清风徐来,垂柳飞扬,月亮在井中,井里有月亮,走过 路过,令人流连忘返,宛如身在江南水乡。
难忘桃中小小教室里,老师抑扬顿挫,深入浅出的讲解,虽然话是土不垃圾 ,却是亲切动听,经年不散。
难忘桃中每天的晚自习,盏盏昏暗油灯下,一张张营养不良的脸,镶嵌着一双双求知的眼睛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沙沙翻动书页的声音,至今还在我欲聋的耳边回荡。
难忘桃中的老师,张校长不苟言笑,周主任亲切和霭,蔡老师风流倜傥,戴老师聪明睿智,碧云老师笑容可掬,本飞老师满腹经纶,一叶老师文彩飞扬,丁老师意气风发,孔老师成熟稳重,潘老师美丽漂亮,严老师的可口饭菜,季老师的板书规范,还有寿田老师的叮嘱如此亲切,炳树老师的美酒还在飘香,桃花女婿段老师的新娘让懵懂的我们惊叹,学勇老师敢为人先的西装,不知还是不是当年的旧样?。
难忘桃中的同窗,抵足而眠的张树国,分享成绩的丁文豪,一起抬粪劳动的杨学林,一起调皮捣蛋的陈建国,一起同读一中的李常春,还有蔡建猛,陈波平,陈友爱,包汉斌,陈传新,陈再勇,谯新华,邓君,范爱民,安权,灼阳,李必蛾,付秋珍,肖爱华,黎翠梅 …蔡新华 ,付纯坤,陈萍,范仕群 ,苏蓉 …许多许多想起来,想不起来的名字。一些一些,记得,记不得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那一年。桃花乡并入东山镇。
记不清是那一天,桃花中学改为小学,不再办初中班。
还是记不清是那一天,我,一个曾经让桃中人引以为傲,如今却漂泊他乡的学子,路过桃花中学,感觉到的却不是当年的旧样 。
早已不见当年的热闹和繁华,没有朗朗动听的读书声,没有追赶嘻闹的小小背影,没有顺着百多石级而上敲钟人,只是看见楼房多了,当年的民房让它代替,树林不见了,杂草淹没了那条放学回家的捷径,操场变成了水泥地,电灯已经把学校照得灯火通明,那口井没有了,井边的柳,早已无影无踪,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花园,把那里装潢得美轮美奂。
总是说不清,是从谁的口中,听到校长走了 碧云老师走了君发老师走了炳树老师走了本飞老师走了,是去了天堂,是去了极乐净土,留给我们的却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桃中没有了,可当年的房子有些还在。
恩师不在了,音容笑貌却还留存我们心中。
也许,过不了多久,桃中就只能永远埋在,曾经桃花人的记忆深处,滋润我们的回忆,充实我们的过去。
听说,桃花因为居住的人越来越少,孩子的人数不够开一所学校,为了节约资源,减少浪费,上级教育主管部门已经开始着手,撤离老师,分流为数不多的学生。
那时候,桃花再无学校。
不见了,桃花中学。
不见了,我的母校。
消失的桃中,只能留给曾经的桃中人,回忆,凭吊。
消失的桃中,依然会在一晚又一晚,走进我们的梦中,鲜活明亮,摇摇晃晃……
消失的桃花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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