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不需要语言。它们是灵魂深处的花园。 ーー安妮宝贝
童年时的梦,是稠得化不开的黑色。我能知道眼前有一条路,能察觉到路的尽头是柔和的微光,但一切又是那么遥不可及。梦的起点每每都在姑妈家门前的马路中央,我每天来回穿走无数次的地方。
白天时,街上总是很热闹,在穿马路时还要左顾右看小心车辆。当我站在马路中央时,周围尽是我难以融入的繁华。到了夜里,在我最熟悉的梦里,街上只有我一个人,整个小镇也只有我一个人。对于幼时的我来说,能想象的最大的世界也不过是我所能认知的那个小镇。
现在想来,我会认为自己是全世界的幸存者,但在当时,心中溢出的尽是被群众抛下的委屈与无措。我会为了远方若有若无的微光全力奔跑,那里是唯一可能存在人类的地方。我奋力追逐,两侧不再是熟悉的建筑物,一切都变开始虚化,也许是化作了残影,也许只是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后来慢慢长大,我开始能够靠近那缕光,有时还会听到一群孩子的欢笑声。距离最近的一次,那是一间熟悉的老房子,我靠着它斑驳粗粝的墙,后窗透出的光模糊了视线,听着屋里人的谈笑,我迫切地想要跑进屋里加入他们,但当我绕过长廊,转身来到屋前时,一切都消散不见了。
黑色的世界安妮宝贝说,梦才是属于她的现实,有清醒的感受,有释放的生活,有对远方和未知的探索。当我读懂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渴望的是什么,是游刃有余的社交能力,是自然地融入群体,是逃离孤独。而梦中的黑色,正是我焦躁与惶然的源头。
后来,我不再做这样的梦。因为我已成功地与同学们打成一片,一起学习,一起玩乐。在集体中,我不再是可有可无的透明人,虽不是焦点,但也不再会被无端冷落。然而,孤独却不会因此而消失。我和很多人愉快地交谈,但却鲜能寻得真实理解我的人。就像麦卡勒斯所言,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只遇到过很少的我们。
太多的话题,它们关于生活趣事,关于吐槽抱怨,也有的关于爱,关于理想。前者能让我们排遣寂寞,加深相互之间的联系。而后者呢?最深切的爱也不能改变人类最终极的孤独,实现理想也是一条需要我们独自一人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坎坷道路。
孤独有时难以忍受的,但当我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人可以分享的时候,我宁愿抛却喧嚣,选择孤独。一个人,我不用在意自己的表现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否温和有礼,亦或是幽默开朗,不用努力组织语言寻找共同话题,不用绞尽脑汁如何才能兼顾对方喜好的同时不委屈自己。
卢梭在《一个孤独的漫游者的遐思》中写到,唯独在这些孤独和沉思默想的时刻,我才是真正的我,才是和我的天性相符的我,我才既无忧烦又无羁束。
我深以为然并将其收作箴言,我开始爱上黑色,不再惧怕它的孤独与黑暗,而是迷上它的包容与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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