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

   我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痴痴地笑着，看着镜子里自己年轻美好的容颜，想起了你。

 当时正是年少无猜，男女之间还不懂的避讳，我们一起手拉着手，掏鸟蛋、偷果子、爬土墙、喂野狗……你就像一个小司令，只有我一个小兵，你的手指到哪儿，我就冲到哪儿去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日子，过得飞快。

 直到我十三岁那年，你举家搬迁，我拉着你的手哭哭啼啼泣不成声，你拗不过我，答应我等我及笄那年，亲自迎我过门，之后，白首不离。

 这一天，就是我及笄的日子。

 我等了很久，等到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直到我看见，你抱着一匹布敲开了我家的房门，装着换丝的样子来与我商量婚事。我自是满心欢喜，可是我父母却以你连个好媒人都没有的理由来拖延婚期。你为此而对我发怒，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向来是不在乎这些的，我见不得你皱眉难过，与父母百般周旋，订下了秋天的婚期。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知道我有多期待我们的婚姻？我站在残破的城墙上，遥望着你在的方向，想象着你一身风尘，步履匆匆而来，想着想着，竟真的看到了你一袭布衣的身影。你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我们的婚姻得到了上天诸神的祝福，我被你的快乐感染，笑得开怀。你拉着车，载着我和我的嫁妆，我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桑叶繁密茂盛，不时有斑鸠迷恋诱人的桑葚，醉卧树旁。

 我成为了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为你洗衣做饭，为你日夜操劳，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敬奉公婆，日渐憔悴消瘦，可是一想到做这些都是为了你，我就甘之如饴。

 直到那一天，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因为我做的菜放多了盐不合你的口味而对我大肆辱骂，摔碎了碗碟，甩了我一巴掌。我蹲下身捡起残破的碎片，心如死灰。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冷漠愈演愈烈我不是感觉不到，我只是还愿意相信儿时的承诺，因为我曾经真的相信过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可是今天你打破了我们最后一点温存。

 我静静的收拾好行李，只有小小的一包，突然想到成亲这么久以来我还从未给自己添置过什么。我背起包袱，准备离开这个我付出了多年辛劳的地方。没有人过来挽留阻拦。我在心里嘲笑的自己一下，还想怎么样呢。

 撩起车帘，淇水还是不知疲倦地流淌着，溅湿了我的车帘。曾经嫩绿的桑叶却已枯黄陨落，在风中飘零，当年沉醉于桑葚的斑鸠，早已不知去向，不知又在何处贪恋。

 回到家中，兄弟见到我被夫家弃如敝履，纷纷过来嘲笑我不守妇道，我的父母也只有暗自叹息。我回到了我的房间，一切都没变，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我坐在镜子前，想起多年前及笈时盼你来迎娶我时的姣好容颜，顾盼生辉。可是现在，那面镜子已经模糊到我看不清自己的面容。我曾经那么相信你、依赖你，那么努力地坚持着我们白头偕老的约定，从没想过会被你遗弃。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往事如烟过，片褛难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