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晚秋,天气极冷。奇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每天入睡之前都会祈祷。生怕哪一天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梦醒了,辛池这个人也就彻底消失了。
我经常站在镜子前观摩自己——瘦小、大眼、娃娃脸。为了改变自己,我跟妈妈磨破了嘴皮子要求每天喝牛奶,我可不希望跟老辛池一样矮!(噘嘴)
“看你最近这段时间懂事的很,看来是真的长大了,牛奶🥛给你备着!”妈妈最终还是答应我了。
我每天坚持从衣服袋里偷漂亮衣服穿,妈妈藏哪我都能找出来,妈妈有时会骂我说这些衣服还不到我这个年龄穿,我差点没说漏嘴:我都二十五了!
“咚咚!”我一怔,条件反射地坐直,我的小同桌也被老师敲我桌子的声音吓着了。我总是在课上走神。我摇摇脑袋,回过神来。老师的手指停留在我的作文纸上,警告性地看了我一眼,便回到讲台坐下了。
我撑着脑袋,盯着作文题目:《我的愿望》。旁边还有被我用圆珠笔戳破的墨洞。
我实在写不出不漏破绽的小学生作文,如果写出来了,那我岂不是小学生文笔了?纠结导致了我的神游。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世界安静地出奇。我的座位正对着风口处,秋雨裹着寒气扑面而来。我望着走廊檐倾泻的水,在雨帘中显得尤其引人注目。一阵突兀的下课铃声打碎了我的思绪,而我的作文还没有起色。周围的小同学们仍在奋笔疾书,还要做一节课的试卷。我叹了一口气,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想着可以拖到下节课再写作文。
“哎!辛池暗恋方原!你知道不?”
“辛池暗恋方原!!”
……
走廊上传来的声音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膜,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就像过去一样……猝不及防……
我深呼了一口气,放下笔,走出教室。身后传来愈来愈大声的窃窃私语。
撞上我走出教室,方新舟正在另一个男生耳边说着话。他意外地看着我,嘴角却隐藏不住笑意。
我面无表情地走向他,旁边看热闹的人挤在一块,同时看着我和方新舟。
“方新舟是吧?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我看着这个人的眼睛,毫不退缩。
“没说什么……”他仍然笑着,转头看看旁边的同学,摇着手不情愿地否认。
“既然在我面前不敢承认,那就是默认自己在造谣了?”
他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大概是因为听我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吧。
“是她告诉我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翟美玉正低着头,看到自己被当场指出来,看了我一眼便迅速跑开了。我分明看到了她眼角泛的微微泪光。
“她告诉你的?其实吧,实际上我喜欢的是你。我和美玉说好了不准告诉任何人的,看来她做到了。既然你现在误会了,就只好我亲自告诉你咯!”我双手环抱在胸前,戏谑地看着面前这个慌了神的小学生。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笑声、惊叹声淹没了涨红了脸的方新舟。
“你瞎说!我才不信嘞!”他指着我,失控地喊。
我笑了,继续追问:“你看,我亲口说的你不信,别人随口说的你就信了?小朋友,知道造谣两个字怎么写吗?不过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你这种随口造谣的人我是看不上的。啧啧啧,我对你仅存的一丢丢喜欢现在都没有咯!”
“你有病吧!”他瞪着我,指着我正想上前。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变了,停在了原地,偏着头喘着气。他周围的小同学们一个个傻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方新舟,你小心别惹她,她随身带剪刀的!”身后传来李想幸灾乐祸的声音。
我转过头,才发现我们班的人全部出来了。语文老师手里捏着老花镜,眼神异常严肃。原来是有老师在,否则刚才方新舟就要动手了吧。
“都进教室继续写试卷!”
我耸耸肩,走进教室。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雨似乎在我的脑袋里滴落,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黑暗诡异的房间里,带着催眠曲,一点点吞噬者我的意识。
隐约中看到语文老师挡在我面前,老花镜反射的光晃的我睁不开眼,“辛池……你等一下……老师有话问你……”
“好……”我艰难地撑着自己的额头。
“老师!老师!路斌晕倒了!”
我好似从梦中惊醒一般,视线开始清晰。我看到一个男生倒在了讲台旁,他捂着肚子,被老师和另外几个同学抬走了。
“快跑去告诉你们班主任徐老师!我们把他抬去医院,轻点!”
若雪惊慌失措地拉着我的手臂,看着他们扛着路斌匆匆下楼的背影。
“辛池,我刚刚看他捂着肚子靠在墙边好久,他会不会很严重呀?”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我倒不是扯谎安慰她,因为我实在记不起他晕倒这回事了,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知道他后面活的好好的呢。
“你真的太勇敢了,刚刚一下子就把方新舟吓着不敢说话了!”若雪还心有余悸地示意我看向一旁。
方新舟也在关心晕倒的路斌,假装没事发生的样子。我淡淡一笑,我所了解的他人品并不坏,只是这一件事情伤害到了小辛池而已,爱记仇的是我。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放学后,我打着天蓝色的雨伞独自走回家。自从我大闹了两次后,没有男生敢惹我了,不知是因为真的怕我,还是觉得一本正经反抗的我让他们觉得欺负我变得没意思了。他们只是小孩子,我的做法可能确实让他们无法理解,从他们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女生们虽然没有排斥我,但和我一起的时候,她们眼睛的迟疑和不解告诉我:我和她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沿着伞骨落下的雨水和外面的下雨都是雨,可它们就是不一样。
我想起学校的角落有一条回家的小路,我记得小时候经常和美玉一起走。但是我来了以后,再也没有走过那条路了。
我转身准备抄小路回家,突然碰上迎面而来的方原。我吓了一跳,要不是看清脸了,在这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我还以为谁在跟踪我呢。
他看到我,站住了。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也停住了脚步。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只剩下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我跟着它在心里打着节拍,等来的是一阵沉默。
他大概是因为今天方新舟八卦的事?我有点耐不住性子,反正比起这些小学生,我脸皮厚多了,索性我开口得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是因为今天下午方新舟的事的话,你放心吧,我都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说清楚了,我没有暗恋你。你不用往心里去哈!”我自顾自的笑着。
“明天早上要用的广播稿没找到。是你的作文,如果不是你拿的话可能就是低年级的同学拿走了。你看怎么办?”
???我说的话他完全没反应?我有点尴尬,不仅自作多情,还做了亏心事。我只能承认, “那个,我的作文是我自己拿走的,因为我突然发现里面有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内容。要不你明天再另选一篇念吧。”
他点点头表示接受我的说法。
之后,我们擦伞而过,没有更多的交流。他的冷漠,和当年语文老师坐在讲台空洞的眼神和教室里死寂一样,把羞愧的我淹没。他们都是沉默者,无论是我被欺负的时候,还是我埋着头默默流泪的时候。人没有错,只是我长大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泥巴小路变得泥泞不堪,我的粉色球鞋被点上了泥点。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扶着沿路的墙壁前行。如今的生活,何尝不和现在一样,如履薄冰,生怕在家人面前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逗他们开心。而在学校,我刻意磨尖自己的棱角,努力用最好的方式保护自己。
“玫瑰佩带着锐刺,并没有因此变为荆棘,它只是保卫自己的春华,不被野兽们蹂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