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男性,本地著名企业家刘华,死者右手有一瓶未能打开的治疗心脏病的药品,初步判定是心脏病突发导致死亡,具体原因还得法医那边出结论,死亡时间在昨晚九点二十三分以后,门口监控拍到他走进来,这一块儿在整修,所以没监控。”陈三平静地向一旁表情严肃的张队说道,毕竟这类案件见多不多了。张队先前紧抿的嘴巴张开,郑重说道:“天景公园是大家伙散步休闲的场所,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无论如何都得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张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方副队呢?”陈三答道:“在那边了解情况。”边说说用手指着十多米远处的一个棕色卫衣的中年人。
“怎么说?”张队急切地问棕色卫衣。随着后脑勺翘起的头发缓慢向下移动,一双坚毅、值得信赖的眼睛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尸体是这位廖先生早晨跑步发现的,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是心脏病突发导致死亡。”“真晦气,大清早就碰到这个。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啦。”廖先生边说边不住用手上下来回用力摩挲两条胳膊。是有点冷,棕色卫衣想着,也提了提里面黑色线衣的领子。“这一块都围起来了,你为什么跑进来?”张队带着质疑的目光关注着廖先生说道,“不是我干的!”廖先生急忙解释,就像一块刚粉刷过的墙壁畏惧泥点子一样,“不是说你犯了事,你说说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棕色卫衣补充了一句,两眼盯着廖生生。廖先生耸耸肩,憨憨说道:“这一段路跑惯了,公园把这儿封起来,我也是照跑的。”说着,身体前倾,做出一个跨越的动作。
晶莹的吊灯下,张队、棕色卫衣和陈三围着一个慈祥的妇人坐着,三杯绿茶被恭敬地放在三人面前,陈三有点兴奋,坐在颜色如此纯正的红木椅子上还是头一次,棕色卫衣扫视着屋里的一切,一张写着“静”字的草书帖被装裱在墙上,留着的“王宽”的章印表示这幅作品是本市著名书法家之作,波西米亚绒毯铺的地面,让人踩上去便觉得非常惬意,纤尘不染的楼梯盘旋而上,无处不显示着主人的独特的品味与对家居生活的高标准。张队首先开腔:“对于您先生的过世,我们深感遗憾,本来在这个时间不该打搅到您,但工作需要,希望您能理解。”听到这话,妇人的眼中并不感到惊讶,一丝诧异的感觉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一样,她缓缓说着:“有什么想问的,您尽管问吧,他这个病也是几十年了,这是他的命。”命?听到这个字,棕色卫衣愣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几株腊梅正如婀娜的舞蹈演员一样伫立于院中。张队还是就死者生平的经历入手,一切都跟先前调查的一样,死者年轻时曾在北方某矿业公司打拼过十多年,原本平步青云的事业,却由于一场事故而终止,最后回到本市自主创业,平时与人相处和善,并没听说与他人结下仇怨,张队一行人并未直接从夫人口中得到一些直接有用的信息,在一旁埋头记笔记的陈三也有点失望,而此时的棕色卫衣盯着窗外的腊梅出了神,冷不丁从嘴里蹦出一句:“想必刘先生生前很喜欢腊梅。”“是啊。”听有人说起腊梅,妇人的眸子一下子闪过光亮,饶有兴致地说“他可喜欢侍弄腊梅了,就这几株,还是他托朋友从外地带的,还跟我讲,自己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年看到这些腊梅绽放。”棕色卫衣思索了片刻,便示意张队、陈三准备起身离开。
妇人将三人送至大门外,点头致意后便转身缓缓走了回去。三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安静地走了一百来米,最后,陈三实在按捺不住了,发问:“两位领导怎么看这事?可能是他老婆自己下手的吗?”张队接过话茬,说道:“我看不像,在这件事前,就有新闻报道他们夫妻二人要把大部分的财产捐出给北方M市,手续都办了,现在杀了他也无益,钱也拿不回来。”“那是谁干的?会不会就是一起简单的意外?”陈三抛出这个问题,眼睛却盯着棕色卫衣,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棕色卫衣只是丢出一句:“可能吧。”陈三摊手表示无奈,说:“既然没听说他有仇家,老婆嫌疑又不大,那我看这事就是一起意外。”陈三为自己的结论感到高兴,不住地点头以应和自己的观点,张队用手支着下巴,如释重负地讲道:“能早点得出结论,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是好的,以免这些媒体胡编乱造。”三人又陷入安静的状态,在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后,棕色卫衣却又向两位伙伴道了一声别,自己拦下另一辆车前往天景公园。
棕色卫衣达到天景公园已经是七点多了,公园里散步的人明显少了许多,想必是受命案的影响,谁也不想沾染上霉运。天景公园园内的跑道大多起伏很大,这样既为了美观,也是为了能增加大家伙儿的运动量,毕竟现代人太安逸了,高大的树木白天如卫士般站立在道路旁,到了晚上,横斜逸出的枝丫又好似妖魔的触手一样伸展出来,尤其在橘黄的路灯映衬下,更显得惊悚。棕色卫衣继续向前,走到一个休息站,看到两个保安正在闲聊,其中一个讲道:“出了这事还好,那个丑小子再也不来捣鼓他那个飞行器了,我都跟他强调好几次了,我们这一块由于架设电线,是禁止这类玩意的,现在出了人命,他不敢来了。”另一个点头表示认同,说道:“你说那小子,我遇到过,就最近这一个星期,他老是玩这个,有一次被我狠狠训了一顿,吓得他红着眼睛叫‘叔叔,我再也不敢了’。”说到这儿,保安低头扁着嘴,惟妙惟肖地模仿出小伙子的窘相,两个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共同分享着一份伟大的胜利一下。飞行器?棕色卫衣心中掠过一丝疑虑,可并没有停下来与保安交流,便急冲冲赶回了警局。
第二天,陈三到棕色卫衣那儿要找份档案,人没找到,后来办公室的小刘告诉他“方副队急急请了三天假,不知道啥事。”陈三拍拍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得了,这大侦探又玩‘失踪’了。”
三天后的晚上,棕色卫衣回来了,头发更乱了,眼袋重了不少,裤腿的泥也沾了一道又一道,看来这三天他过的并不轻松,一直都在外忙着。到了局子还没喝上一杯热茶,他便带上先前在电话里安排好的人出发了。
审讯室内,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坐着,仿佛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陈功,男,二十一,M市人……”正当陈三准备念下去时,青年抬起头,十分平静地讲道:“没错,人是我杀的。”一下子反倒让审讯他的陈三愣了一下,还好陈三这些风风雨雨都是见过的,稍作停顿后,继续讲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的作案手法,你跟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的死法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他该死,我本来可以放过他的,可他为什么要假惺惺捐款,用他那带血的臭钱在M市建学校、医院,他以为有这些就能掩盖他当年那些畜生般的行为吗?”青年人不再安分,愤怒的词句向机关枪的火舌一样喷吐而出,情绪激动的让他忍不住上下牙齿交错打磨,脖颈处的青筋暴起。棕色卫衣倒不意外,他前倾着身子,双手撑着桌子,十分沉稳地讲道:“还是让我来替你说吧。你是先把死者约出来,晚上低温的环境会增加人体的不适,利用天景公园的起伏道路增加他的运动量,再利用晚上天景公园瘆人的夜景刺激他,而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便是你飞行器携带的录音。你能告诉我,到底是录的是什么吗?”青年微微点点头,表示对眼前这位人士推理的认同,他长吁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无形的担子,说道:“没什么,就是当年我爸爸和工友们给他过生日时那句‘嘿,老刘’,当年知道他是从大城市来的,为了给他个生日惊喜,大家合伙买了台随身听给他,专门录了十来个工友的声音给他,他当年出事了就夹着尾巴跑了,东西都没收拾。”“能跟我谈谈当年的事吗?就那次事故。”棕色卫衣说这句话时,目光一下柔和了许多。青年的眼中那炽热的怒火再度燃起,他的全身因为愤怒而不禁颤动起来,咆哮着:“事故?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词,那场灾难是他一手造成的,十多条人命啊!”青年的头深深埋向审讯椅子,啜泣声夹杂着他的话。“他的确该为当年的事负主要责任,这几年来,刘华总是跑到M市视察那些他的捐赠项目,我都去看过了,他是真的弥补他当年的过失,”棕色卫衣加强了自己的语气,“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做的事。”“我知道他这几年的确做了不少,可这仇,我忘不了,忘不了。”青年声嘶力竭说道,像被两头野兽来回撕扯般痛苦。
星期六,天气晴朗,和煦的阳光一视同仁般撒向大地的角角落落,不曾厚此薄彼。陈三拉着张队和棕色卫衣出来吃东西,待三人坐定,陈三面朝棕色卫衣,瞪圆了眼,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方副队,你怎么发现这件命案蹊跷的,跟我讲讲呗!”棕色卫衣呷了一口茶,犹如老道长般慢悠悠吐出几句话:“我到了现场后就注意到死者附近的树枝有被折断的痕迹,公园是有人专门维护这些植物的,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存在,实在影响天景公园的形象,可灌木丛中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是第一个疑点,这第二点便刘华妇人那句‘这是他的命’,她好像对这样的事并不感到意外,所以这其中必有隐情,加上刘华夫妇这几年陆陆续续向M市捐款,而M市正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点,既然有几条线索都指向了M市,那又不得我不去跑一趟。”待棕色卫衣说完,陈三砸了砸嘴,回味了一番,无奈地讲道:“动脑筋的事交给两位队长,我还是做好我的大头兵工作吧!”“每个人都不一样,咱们聚在一起才能才能发挥一加一再加一大于三的作用。”张队总结道。“哈哈,老领导还是适合思想工作啊!”棕色卫衣不冷不热来了这一句,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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