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号的两个女人（十五）
唐三角本就不是什么温和的人，养出来的猫性子也凉得很。
本来没有买猫回来的计划，但是黑漆漆的小团子眨着水绿色的眸子，稳稳的揣着肉垫儿坐好，胎毛还没掉干净，努力地抬着小小的脑袋瓜儿，已经看得出倨傲的神色。
迷信封建势力大，通黑的团子被剩下在笼子里，一小只看上去也有种诙谐的孤独。唐三角不知怎么看着就笑出来，团子转头，唐三角被蛊惑一般，只花了一半的价钱把团子抱回家。
幼猫都粘人，团子却只在晚上睡觉时卧在唐三角颈窝，平时都是自己独自卧在高处。店里的猫咪都比较亲近客人，客人也乐得花钱来看这些猫主子。团子从来不亲人，身量小的时候偶尔被客人抱起来，也连抓带挠的跑开，和店里的猫朋友们遇见，也是连一声喵也没有。大了就卧在吧台，爪子也不给摸，倒是不会挠伤人，只是连眼神都欠奉。
唐三角本就不近人，好歹是从小养起来的，有时唐三角在落地窗那里晒太阳，团子歇就在附近，算是一人一猫的亲近。
面对这个男人，团子摆出进攻的姿势，喉咙里还有呼噜呼噜的威胁声，身后的唐三角在落地窗前团着睡的正沉。
男人出现时，第一时间被白沐禾狠狠甩了一耳光，打人的打得手发麻，男人被打偏了头，也没说话，舌头舔了舔被打的地方。她呢？
白沐禾朝落地窗那儿扬了扬下巴。
男人转身去寻，白沐禾在背后说了句别吵她。
男人顿了一下说我记得。
放轻脚步，男人一步一步向落地窗迈过去。没留神，被一只黑猫威胁的站住了脚。
唐三角睡眠质量差，起床气又严重，被吵醒起来，脾气坏的不得了。就算白天店还开着，白沐禾也尽量不让客人吵醒她。离待客区域远些的落地窗那里辟开一大片留给她晒太阳，大片的榻榻米上铺的长毛毯子，太阳一晒舒服的不得了。
唐三角难得的睡着，眉目舒展，呼吸轻浅，因为末梢血液循环额问题，团在一起，像那个团子，阳光里的轻尘翻腾着，男人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就被这轻飘飘的尘埃击碎。
男人没再上前，坚持走过去肯定要吵醒唐三角，男人摸摸挨打的那侧脸，退后到最近的沙发上，眼睛不转的盯着睡着的女人。团子见男人没再上前，就地卧下，眼睛就盯着男人。
店里一时也安静下来，客人不多，零散坐在各自的角落，白沐禾心里预演着等会儿唐三角醒过来会发生的一切，手里停了活计，咖啡机一时没了声响，猫咪识趣儿的远离这对儿。
可能是环境安静，唐三角一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男人也不觉得无趣，盯着睡着的女人，嘴角还带着不察觉的笑。
眼前的女人真的难以定义，矛盾又可爱的要命，这么久，男人还记得那些甜味的时间。几年过去，年纪好像被女人不知道忘在什么地方，样子还是最初被记住时候，雨夜，闯进来，滴着水，热牛奶，厚脸皮，电话号，再后来，男人的心就被搅紧起来，又苦又涩。
眼睫抖了几抖，肢体也慢慢伸展，呼吸加重了些，可能是睡着的时间长了些，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眼睛没睁开，歪歪扭扭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团子起身围在女人身边，绕来绕去，女人眉头皱起，却是笑出来，这么粘人，手没停下顺了顺了团子的毛，小心我讨厌你。
脾气见好。男人还留意着女人。
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唐三角以为自己还没醒。
男人起身，向女人伸手。
女人退后了一步，男人止住步伐。
想吃什么？男人笑起来眼睛里带着亮。
女人一时怔住，团子顺着跳下，围在女人脚边，也不离开。
那个时候，男人还没有不声不响地离开，好手艺让唐三角的衣服尺码增加，每次打盹儿醒过来男人都是这么问，然后端出一份口味清淡的甜点，还被嘱咐说就这一份，等下的晚饭要好好吃，别再挑食。
唐三角的脑子像是锈住了，眼前的应接不暇让脑子转起来听得见咔咔喳喳的声响。
男人没怎么变，说是老了也好，颓了也好，看过来的眼睛还是亮着，目光里有对面前女人的喜欢和爱恋，熟悉又陌生。
唐三角驱走团子，带车来了么?
在外面。男人笑了笑。
走吧。唐三角转身向白沐禾，晚上我在外面吃。
还给你留门么？
嗯。
夜晚的马路霓虹斑斓，却照不进坐在副驾驶的女人眼里。车里没有声音，男人本来想说的话全堵在嗓子，一张嘴，声音嘶哑的厉害。为什么悄无声息，为什么突然离开，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找回来，为了站在唐三角面前他积攒了多少勇气。一字一句的说完，女人眼睛里还是黑漆漆的，半点亮光也没有。
车子一直开着，没有目的，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男人也沉默着没开口。
惦记着唐三角醒过来还没吃东西，男人把车停在一家火锅门前，唐三角顺从下了车。就位、点餐、动筷，男人看着唐三角的表情将烫熟的菜品放在唐三角碗里。唐三角只是拿着筷子将碗里的食物机械地填进嘴里，两个人这边的氛围跟热闹的火锅店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吃完饭，两个人开着车继续逛马路，半晌，唐三角要回去，男人顿了顿，打着方向返回店里，只是手捏的死紧。
等到了地方，唐三角没说话开门下车。男人忍不住一把抓住唐三角的手臂，眼里的乞求像是要漫出来。
唐三角皱了皱眉，男人抓疼她了，但还是面无表情的看向男人。我知道了。
男人一时没懂唐三角的意思，愣住了。
我说，唐三角轻轻挣了挣男人抓在手臂上的手，我知道了。
男人 眼睫一抖，明白了唐三角的意思。
我知道你为什么转身离开，我知道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我也知道了你跟我说你回来了，我都知道了。
热气梗在喉咙里，冲进眼眶，男人连张嘴跟唐三角说对不起都做不到。
唐三角没能挣开男人，放弃挣扎，嗯，你要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
那你没有话跟我说吗？男人声音抖，嘴唇抿成一字，不敢错开眼的盯着唐三角。
唐三角别开他的目光，示意男人先放开她，整了整衣服做好，眼睛目视前方。太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不打算说了。顿了一会儿，唐三角长舒一口气，就这样吧。
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男人眼睁睁看着唐三角下车，这次，换我先走吧。关车门，头也没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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