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婶子快不行了，我妈说：“你磕个头，叫声妈。”我依言磕完头叫了一声“干妈”，妈妈擦了擦眼泪，说：“别叫干妈，叫亲妈。”
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我记事起就知道我有两个妈，一个亲娘，一个干妈。我只知道干妈叫“秀”，平时大家都叫她“秀婶子”。
在我的记忆中，年轻时的秀婶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可惜她的丈夫是个酒鬼加泼皮，动不动就打她。
谁也想不明白，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嫁给了泼皮无赖。一旦有人劝，那男人就很豪横地说：“我不要她，她都嫁不出去。”
早些年秀婶子的男人喝大酒，走夜路的时候掉进了鱼塘里，于是就再也出不来了。从此秀婶子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
村里的妇女们张罗着再给秀婶子找一家，她都拒绝了。大家说：“总得有个家吧？将来老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
秀婶子只是笑笑不说话。
秀婶子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对我特别好。从小到大，不管吃的用的，啥好东西都往我家里塞。村里人好事儿，一个劲撺掇秀婶子认我当干儿子。
于是这么多年，我就一直叫着她干妈。
前些天，天还没亮，我妈就把电话打过来说，秀婶子不行了，你快回来。
我连夜驱车回到老家，秀婶子还有一口气等着我。我妈说：“儿子，跪下给她磕个头，叫声妈。”
想着秀婶子这些年对我的好，我流着泪跪在她床前，叫了一声干妈。
没想到我妈居然说：“孩子，别再叫干妈了，叫她一声亲妈，让她安心好好走吧。”
虽然不解，我还是规规矩矩地磕完头，叫了亲妈。
把秀婶子送走后，我问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妈妈给我讲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事。
秀婶子年轻的时候，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禁不住诱惑，偷吃了禁果。没想到那个男人在得知秀婶子怀孕以后就消无声息地跑了。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未婚先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秀婶子走投无路就找个地方想自我了结，恰好被我妈发现了。
我妈找了个地方让秀婶子生下了孩子，孩子满月后，妈妈就抱着他回了老家，说是自己生的。
两个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村里的一个无赖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一直都觊觎着年轻貌美的秀婶子。
他要挟秀婶子如果不嫁给他，就把事情都捅出去。迫于无奈，秀婶子就嫁给了那个无赖。
说完前因后果，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我七八岁那年，来了一个男的，说要接我去城里，那是……”
“没错，那是你亲爹，可是你秀婶子怎么可能把你交给他呢！孩子，你不会怨我们吧？”
我抱住妈妈说：“怎么会怨你们，我很幸运，这辈子有两个妈。可是，爹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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