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到家的日子,我记得很清楚,是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的后半晌。天高地迥,清气充盈。空中流云朵朵,像龙飞,似凤舞。太阳发出七彩霞光,彩绣辉煌。院子里铺满了色彩斑斓的叶子,空气里散发着幽幽的香味。有点像李白的梦境,“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纷纷而来下”。这种奇特的感受从未造访过我的茅屋。而今,蓬荜生辉!
我抱着七星走了几十里的山路,确实有点累了。走进我那破栅栏大门,就把七星放在地上。七星倒好,主人似的径直走向那孔破旧的窑洞。等我开了门之后,居然无需引导,就自顾自地走向灶台下的柴草堆上卧下。很快,它就双目微闭,不再理我,自然的就像我的影子一样。
一般来讲,狗这种生灵都是非常念家的。最初的几天,都会非常闹腾,尤其是在晚上。我已经做好了安抚它的准备,然而居然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七星起的很早。当我自然醒来,发现有一线天光,从门缝里漏进时,它已经在院子里了。我披衣坐起,从窗户里冷眼旁观。七星正迈着碎步,跑过猪圈,牛棚,茅房,碾盘,柴垛,甚绕过右边的桃树和左边的枣树。它走走停停,不断地嗅闻,又不时地翘起右后腿,淋沥几滴尿液。最后,它走过鸡窝,斜眼瞥了一下,警惕踱步的公鸡和蓬松着羽毛在土窝里刨土的两只芦花母鸡。然后,回到了窑洞门口,半蹲下。逡巡一圈,它可能自我感觉不错。
这时,刚才的那只公鸡正放松地低头寻食,又昂首阔步,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也许是看不惯公鸡摆谱的架势。七星突然后腿一蹬,身子便径直冲向了公鸡。公鸡见机也快,扑楞着双翅,"嘎嘎嘎嘎”地高叫着,半跑半飞地窜上土墙头上了。两只母鸡一时也莫名其妙,惊慌失措,摇摆着肥臀夺路逃到柴垛那边去了。院子里顿时尘土飞扬,一地鸡毛。三个月大的七星,蹒跚着脚步,却将军一样点兵沙场。红日东升,深林飘杳,静谧与热闹即将在这里自自然然地发生,发展。
鸡飞狗跳的日子,随着七星霸权地位的确立,渐趋平静。日出日落,水随天去,山风吟诵者春去秋来的故事。
转眼间,七星已经九个月大了。它全身毛色黑亮,头上一撮白毛更加显眼。四肢强健,跑起来像一阵风了。奇怪的是,它最近有点不安分。几乎每夜子时时分,都会焦躁的在院子里面来回奔跑,朝着院子的西北方向狂吠不止。连着好几个晚上了,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儿,应该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闯入了村庄。
我家西北方向住的是四喜家。我打算去看个究竟。出门时,随手拿上给人看病时称手的家伙,一只黑驴蹄子。七星见我出来,叫的更加疯了。只是面对前方的虚空,始终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好像前方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七星居然挡在我的前面,尾巴棍子一样横起来。我喝令七星让道,它竟然奋起冲向前方,叫声里有点冲向战场的悲壮与豪迈。
快到四喜家门口的时候,借着微弱的星光,我好像看见了一只白色的狗,蹲坐在四喜的家门口。这只狗的前爪搭在头上,像在抹眼泪。它发出的呜呜声,幽远而缥缈,很像是一位嫠妇在哭泣。在距离那只狗还有七八米的时候,七星不再向前,也停止了吠叫,只是死死的盯向前方。我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于是手提剑指,脚踩中宫,急召神君,祭起法器。当那只黑色的驴蹄子飞到门前时,白狗瞬间渺无踪迹。我知道当晚阴气正重,赶紧唤了七星,急忙回转。
第二天我赶到四喜家。在大门口,我发现了一撮白色的毛,闻了闻有一股骚臭味。现在院子里正有一帮乡党在制作那引魂的白幡。原来,当天夜里,四喜多病的媳妇去世了。我知道那是九天里的狐狸吸走了她的魂魄。
自此,我确信了七星的灵异和它的忠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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