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星月当空。
寂静的长街尽头,有一家还未打烊的酒馆。
酒馆很小,客人也只有两位。
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灰衣。
深夜在此相逢,即便不曾相识,也当对饮几杯。
白衣人举杯,道:“兄台是不是一个会喝酒的人?”
灰衣人也不作答,举杯一饮而尽。
白衣人轻轻一笑,道:“看来你并不会。”
灰衣人一怔,道:“我不会?”
白衣人道:“能喝酒与会喝酒可大不一样。”
灰衣人道:“有何不同?”
白衣人慢慢地嘬了一口杯中的酒,微笑道:“一个会喝酒的人,绝不会错过每一滴好酒的味道。”
灰衣人道:“喝酒可不是品茶,用这种喝法,你怕是从来都没有醉过。没有醉过的人,又怎么能算是会喝酒的人。”
白衣人道:“好茶需要细品,好酒又何尝不需要。”
灰衣人道:“能让人喝醉的酒便是好酒,让人醉的最快的酒,便是最好的酒。”
白衣人微微摇头,道:“醉人容易醉心难。最好的酒,醉的不是人,而是心。”
灰衣人疑惑道:“醉心?”
白衣人道:“你可喝过醉心楼的醉心酒?”
灰衣人摇头,反问道:“你喝过?”
白衣人道:“只是耳闻,但向之已久。”
灰衣人道:“你既然自认为会品酒,为什么不去品一品?”
白衣人道:“因为我品不起。”
灰衣人道:“那酒难道很贵?”
白衣人道:“我能买得起十坛醉人的酒,却买不起一壶醉心的酒。”
灰衣人沉默片刻,忽然朗声笑道:“我买的起!别说一壶,十坛我也买得起!”
白衣人眼睛一亮,道:“你既然买得起,那为何不去试试。”
灰衣人道:“醉人的酒我喝过很多,却从来没有喝过醉心的酒。”
白衣人道:“我可以保证,那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醉心楼很高,足足有八层,是城里最高的酒楼。
但酒楼里只有摆在顶层的一张桌子!
桌子上也只有一壶酒!
这壶酒本就不是给寻常人准备的,这幢楼也本就不是寻常人能来的。
但在这桌子旁,偏偏就坐着两个貌不惊人的寻常人。
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灰衣。
深夜在此相逢,更当对饮几杯。
这里虽摘不到星辰,却能够拥有比别处更亮的星月之辉。
借着明亮的月光,白衣人将两只酒杯斟满。
二人举杯相碰,灰衣人仰头一饮而尽,白衣人却只轻轻嘬了一小口。
灰衣人长吁一声,朗声道:“好!好酒!”
白衣人又替灰衣人斟了一杯,道:“你可曾喝过这样的好酒?”
灰衣人微微一怔,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低声道:“喝过,喝过。我曾经也有幸喝过像这样的好酒。”
白衣人道:“像这样的好酒,还是和这完全一样的好酒?”
灰衣人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杯中的酒水也洒出了些许。
白衣人道:“怎么?只喝了一杯,你难道就已经醉了?”
灰衣人缓缓道:“也许一杯就足以醉人了。”
白衣人目光如炬,道:“醉的是人,还是心?”
灰衣人面色黯然,道:“人醉了,心也醉了。”
白衣人冷笑道:“好!很好!”
灰衣人面色惨白,低声道:“很好……不错,这样的确很好。”
白衣人道:“你杀了醉月山庄七十三口人后,便远逃关外。如今十年过去,你却又重返旧地,莫非是不想逃了?”
灰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逃?我还能逃到哪里去?早在七年前,你就已经找到了我,却迟迟没有动手。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白衣人道:“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灰衣人将手中这杯酒一饮而尽,轻声道:“或许,我也是。”
白衣人道:“醉月山庄酿出的酒,从来都是只醉心,不醉人。”
灰衣人醉意已浓,喃喃道:“心若醉了,人醉不醉又有何妨......”
夜风轻拂,醉心楼上已没有了人,也没有了酒,只有那淡淡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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