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五月，刚过完立夏，夏日太阳的炙热开始展露出来，昨晚的大风吹散了雾霾，同时也把云朵儿吹向了远方。此时的天空又蓝又高又深，就像人的内心——琢磨不透。

我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乡下老家，刚下车，就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从我身边驶过，我本能地转过头望向那个孩子，他骑车的姿势和背影，让我看地发了呆。由于孩子个子不高，屁股够不到坐垫，只能任由两瓣大屁股随着左右脚踏车的节奏一起摇摆。那熟悉的背影和动作，让我刹那间错觉那孩子就是他，而我也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那时侯的他也这样骑老式自行车，而我则拼命地追赶他，叫他站住，但他则会更用力地摇摆他的大屁股。有时我会抓住他的车尾坐，不等他停下就跳上车，车子摇摇晃晃中身披夕阳的余晖继续前行；有时我追不上他，他一路骑一路往回望我，见我停住了，他也就停住了，然后对我喊到——上车。他

他的妈妈正好从他家的小路走出来，她看到我，笑着跟我打招呼。她的笑是那么的亲切而纯净，仿佛她是在对着他在笑呢。我思忖着当她每次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和我每次看到她时一样都会想起他，会不会同样地戳中心里的那块伤疤。那块伤疤它长在内心深处一个最柔软又最纯净的地方，阴霾靠近不了它，它也见不到阳光。

她问我看到他没，我说真的是他？她说是他，可是我不敢告诉她他骑车的样子和他简直一摸一样。

我和她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我们小心翼翼地聊着天，不提及那个孩子的长相、脾气、背影，生怕会触及对方的忧伤。可是我们的存在和我们的聊天本身就是一种忧伤啊！

她说我儿子长的好漂亮，我想，如果他还在的话，她也会有一个漂亮的孙子或者孙女，因为他长得也很漂亮。

她又说她家里的二层楼房正在装修，我说看到了，很气派，像别墅。那幢楼我曾经住过无数次，来往过无数次。童年的很多时光都是在那幢楼里画着龙珠，火影忍者，圣斗士星矢……我和他一起用卡带录音机录《因为爱所以爱》，还有《我为歌狂》；我们趁着他妈妈睡着了偷偷打开电视机看武侠片，偶尔也会把电视调到静音打小霸王游戏机。有时候会被她发现，她会骂他也会骂我。

思绪如麻，回忆就像早春的树叶，眨眼之间都冒出了头，哎！这幢楼它充溢了太多的回忆和过往啊！

 可自从他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再跨入过这幢楼。十二年，有时我远远地望着它，我思忖着它屋里的摆设都变了吧。那时候满屋子的谢霆锋海报肯定已不在墙上，而替代这些海报的，应该是他的照片吧！很多次我都想去偷偷地看看它，看看它的变化，可是我却没有那个勇气。我羞于理性，自惭形秽，好像全世界都告诉过我，他走了，我就没有资格再靠近它了，假如我靠近它，只会显得我懦弱，而这种懦弱在人们的眼里却又是虚伪的，是不堪的行为。

哎！多么愚蠢幼稚的想法啊！我居然被它牵绊了那么多年。

现在，它从里到外，每个角落都变了。想去看看过往都没有了机会，看着崭新的它，那些曾经恍若隔世，那些记忆也似乎不再真实，只有那片痛楚，依旧鲜明亮丽。

我笑着跟她说，有空来我家坐坐，以后有时间我就会多回来。她突然有点哽咽地说出那个“好”字。哎！四十岁生下老二，又辛辛苦苦拉扯到现在，五十二岁了，孩子还没有老大去世的时候年纪大。可这么多来，我却一直逃避着她，生怕她会触痛我，可她却是一直希望能经常和我像今天那样拉拉家常啊！

因为我是他最爱的大儿子从小到大最好的伙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