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我们这个大家庭，每两个春节可以大团圆一次。

今年过年，妹妹一家因为孩子小留在上海过年，而哥哥一家，今年则该轮到去嫂子的老家过年了。而我老婆是洛阳人，并且我们平日就生活在洛阳。所以我们这个小家庭每年都可以回老家和父母在一起过年。

今年的疫情来势汹汹。整个春节期间，就哪儿也没去，在家陪着父母，好好过了个年。上午陪母亲在院子里散散步聊聊天。下午暖和的时候，就跟父母在院子里打几圈麻将。

在家的这几天，年逾七旬的父母，为我们整日忙前忙后地张罗着。以至于每天，哥哥或妹妹，打电话或是跟我们视频的时候。我们不是正在吃饭，就是正在张罗着做饭。想要搭把手他们却不让，心中很是不安，但父亲说这叫做痛并快乐着。

今年春节，村儿里也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了。但除夕夜，外面鞭炮声还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年夜饭父母张罗了一大桌好菜。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其乐融融。打开了大哥寄来的金门高粱酒。高兴时，父亲就能多喝两杯。两杯酒下肚，借着酒意，父亲也打开话匣子。回忆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儿。

在我们小的时候，家里的条件还很差。父亲要到外地去做木工活，母亲一个人在家。不光在田地里劳作，还要操持家务。那时候我很小但已经记得事儿了，记得很清楚，家里边不仅养着一头用来耕田的小毛驴。还喂了两头猪，养了几只羊，一大群鸡，用来补贴家用。

白天母亲忙碌着田里农活，晚上煤油灯下还要给我们辅导作业。就这么辛苦的的操劳着供我们读书。再后来，改革开放了，他们到洛阳做起了生意，日子过得才算不那么紧张了。

后来哥哥和妹妹都考上了大学。哥哥经过自己不懈的奋斗，在上海也算有房有车，一家人定居在上海。妹妹也远嫁到了上海，成为了一个新上海人。而我是兄妹三人中最不成器的，继承了父母在洛阳的生意。不过日子过的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记得有次问母亲：把我们兄妹三人供了出去，都不在您身边后悔过吗？母亲笑着说：看你们一个个日子过得都挺好，那就是我和你爸最大的愿望了。年轻时拼命想让你们走出去。但真都走出去了吧，身边没个人儿，有时候想想也挺后悔的。

前院儿你老黄奶，生病了下不了床。几个姑娘轮流在床前伺候，照顾的无微不至。你父亲一辈子都不会照顾人。我在医院住院时要小便，你父亲拿个便壶放在床上说尿吧，却不知刚做完手术我的腰动弹不得……。

听到这儿，我的鼻子一酸，心里愧疚极了。今年母亲不慎从车上跌落，摔伤了脊椎。虽然母亲做手术时，回来了一趟，但蜻蜓点水，待几天就回去了。父母电话里总报喜不报忧说，我没事儿，你们忙，不要回来，顾住你们自己一帮儿。

对于我们来说，忙工作、忙事业、忙家庭、忙孩子，盘算着以后等有了条件把父母接到身边。把不回家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却浑然不知能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已然不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为了能让自己的遗憾少一些。我决定今后留给父母的时间一定要再多一些。

父母种的红薯很甜。因为第二天就要返程，一大早父亲就要下地窖捞红薯，我说：让我下吧。父亲说：“没事，让我来，啥时候这地窖下不了，那身体就真是不行喽”。就这样，父亲下到了地窖里，我在上面用绳子把父亲拾在篮子里的红薯拉出来。篮子里的红薯个头又大又光洁。一看就知道是专门挑着留下来的。

母亲一边往袋子里装一边说：都不听话，那时候，不让你哥哥跑那么远，就在郑州上班。我就可以坐车去给他送点红薯，送点白菜。现在这么远，有心想给他寄点东西，好像还不够邮费。你妹妹也是，不想让她嫁的那么远。唉~不说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孟郊 (唐)

每次过年回家父母总再三叮嘱千万别给家里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但每次过完年返程时，他们却总是把你的后备厢塞得满满的，恨不得要你开一辆大货车回去！

“妈太多了，装不下了”。“带上吧，搁外面买不到的”。最后，我们后备箱装了，几十个母亲养的土鸡下的鸡蛋，腌制好咸鸡蛋。两袋自家种的大白菜，两大袋红薯。一大壶土榨花生油，炸好的丸子和炸饼。孩子们喜欢吃的零食，还有前一天专门拌好的饺子馅。几十个母亲蒸的手工馒头。老婆对我说，你快看一下，咱妈把家里的馒头，都给我们装走了。我对母亲说：您留几个呀，自己也得吃啊。父亲把手一挥说：“不用，我们有面，想做马上就做出来了，拿走吧。”最后又加上母亲腌制的酸菜。爸爸又塞进了一把大葱。后备箱实在装不下，把后座上也装了个满满当当。

因为防范疫情，村子里的主干道已经被堵死。一大早刚吃完饭，依依不舍地与母亲话别后。父亲便骑着电动车，前面引着路带着我们一路绕到邻村。经过了东绕西转后终于上了大路。我说“爸，你回吧”。父亲说：“你们走吧，路上开慢点儿”。

望着后视镜里父亲渐远渐小的身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忽然想起龙应台在目送里写到的一段话。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