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突然感觉生命如此的重要,大自然中的万物在人们不以为然的眼光中演绎着最为神圣的一幕,他们用这种方式如此热爱着生活。
——题记
沉默,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
外婆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但是极不情愿的。谁也没有说话,我肩上背着装着香烛和糖果的包,手上提着事先剪好了窟窿的蛇皮袋,里面是一只鸡。那天,迷雾出奇的大,除了眼前,我的眼光没有其它落脚点,灰白的路从眼前突然断开,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再往前,它也再延伸一点点。我只感觉没有明确终点的旅途无比的漫长,像海上漫无目的的航行,海天相接的地方,永没有终点。
摄影/食文饮墨那是去年冬天的十二月,受母亲之托,外婆带我去一个小山坳里还神,因为高考前母亲为我祈祷过,说是如果我考上本科就一定回去答谢神灵。报考的失利,本已令我不堪回首往昔,而这种愚昧的迷信,更让我从心里感觉到她们的无知和可悲。我心生一种莫明的厌恶。但这到底让我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不耻与惭愧。
摄影/食文饮墨山路蜿蜒不尽,我们穿过田野,小溪,好长一段路,没有碰到一个人影,我害怕这种毫无终点的旅行。冬天的树木,没有一点生的气息,那些所谓的常青树,也只像是披上了绿的伪装,鸟兽也躲避这样的季节,不再因为行人而惊飞。
“到了。”外婆说。终于到了,但没有我想像中的庙宇,甚至没有一尊简单的神像,这是一所简陋的农民住房。外婆叫了几声,出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得出她的年龄一定在外婆之上。她弓着背,手里提着一个烘手炉(以前客家人在冬天的时候,做一个竹具,下层放碳,铺一层灰,上面盖一炉罩,可供取暖,携带方便),热情地接待我们,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上了阁楼。里面的光线很不好,但点上蜡烛之后,我看见在我正前方像摆放灵位似的供着一个神位,只是一个神位,没有任何简单的雕塑。闪烁的烛光让我感觉整个房子都像在微微颤抖,在这种颤抖中,我得知,那位老人从28岁起,已在这里工作了65个年头,据她说这里的神灵是很有灵性的,每年都有好多来自各个县城的男女老少慕名前来祈愿,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沟。
摄影/食文饮墨我看着那个空空的神几,忽然感觉这神几上面并非空空如也,而是盛满了无数人对生活殷殷的渴望。我想起去年正月,母亲带我一起到离家不远的山坳里去烧香,祈祷新的一年里时来运转,祈祷我高考顺利,我一样的抱怨和不理解。当时我心里暗想:如果敬神就能求来好运,那我为何还要读书?读书让我们崇尚科学,为何现在又教我信仰迷信?现在我看着外婆,第一次发现她们母女的眼神竟是那么想像,她们口里也一样发出喃喃细语,她们的神情如此的严肃而复杂。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已不是迷信,而是对生活最崇高的热爱和对生命最原始的敬畏,原来她们借这种方式,饱含了多少对生活的企望!在这里,一切科学的断想都已失效,这已不是科学与宗教的冲突,而是一种爱和对生命最原始的敬畏,是对生命的另一种诠释。
摄影/食文饮墨烛光闪烁,蜡烛在一点点地燃烧殆尽,我已不能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眼睛轻闭,默默地跪下,磕头,为人生,为人世间最伟大的爱和对生命最原始的敬畏。额头轻碰地面的时候,竟发觉自己如此地接近大地,在大地的胸膛里,我闻到了生命的气息正缓缓飘入我心间。我抬头看见老太太和外婆不一样的年龄里一样饱经沧桑的脸,我看见了岁月的容颜,在不同时间的经纬,唱着同样沉重的生命之歌。
摄影/食文饮墨回去的路上,我走在前面,外婆走在后面,但我可以想象外婆的背影和她的脚步,或许因为,外婆走在时间的前面,我走在时代的前面,这更需要我去理解时间的背影和时代的脚步。我突然感觉肩上的包袱沉重了起来,这里裹藏了人世间最深的爱和希望,这是神圣的重量。山路两旁,田野之中,我恍然发现在冬的孕育下无数即将怒放的生命,正轻点着头。在它们眼里,我看见了春天的微笑。
还是沉默,但这,是因为我已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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