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嘟嘟嘟……”
听到四眼老师一声令下,我习惯性的叫了一声“驾”,然后拍了一下屁股,做出骏马飞驰的动作,朝着办公室汪老师的桌子跑过去了。
通常受到批评,我得先去办公室立站,等候老师处理。
大家都觉得老师办公室是一个很严肃的地方,包括皱纹老师。她坐在四眼哥哥对面,每次在办公室看到我,都会笑嘻嘻地奶声奶气地说:“哎呦,我们的小老虎又来当人民卫士了。”
每次我听到这一句话,就会立马站得笔挺笔挺的,像那阅兵仪式里的解放军。有时候我觉得,当解放军也不难啊,整个办公室,就我站得最直了。
不过,我也知道,皱纹老师一定不是在表扬我。你看,沈洁是数学课代表,班长,好孩子,优秀学生,全班的偶像,四眼哥哥最得力的助手(四眼哥哥老说,你们啊,应该像沈洁学习学习),但她对沈洁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也从来没见她对沈洁笑过,在办公室,总是说:
“沈洁,把作业本收上来。”
“沈洁,去把洋洋叫来。”
“沈洁,这些同学去订正。”
“沈洁,这个发下去。”
……
每次沈洁来办公室,我就像看到一个机器人一样,看着她低着头倏地进来了,又看着她马尾辫子一甩一甩的出去了。而皱纹老师,坐在位置上连头都不抬一抬,一动也没有动。
所以呢,皱纹老师的笑,绝对不是表扬。但我太喜老师对我笑了,我从来没见她在教室里对我笑过,所以,这办公室里一笑,已是可以用那个叫“倾国倾城”的词语来形容的了。可以说,这一笑,完全把我给臣服了,是表扬还是批评都无所谓,我心里感觉舒服就行。
皱纹老师一抬头,我就再次挺一挺胸,我总是能自言自语:解放军要有解放军的样子,我不能让人家小瞧了。
我一进办公室,就在四眼哥哥的位置旁边一米远的墙边立正、站好。这时候老师们都在上课,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已然是我一个人的天下:都是我的,王者荣耀啊。
我开始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地数过去,这是我经常做的游戏,数一下,头点一下,好像下面都坐着我的子民一样。
“四眼哥哥,嗯好,小伙子不错,坐下;皱纹老师,你好,坐下吧;潘老师,哈哈,好久不见了……”
等到我点到第五位庄老师的时候,四眼哥哥终于到了办公室门口。他一进办公室,看我已经乖乖地站好了,眯一下眼睛,伸出一个大食指,作出一把小手枪的动作,皮笑肉不笑地说:
“小鬼,跑什么跑,站直了,好好反思反思,我还有点事,下课了等周老师来收拾你。”我一听到要让皱纹老师来收拾我,心里一紧张,嘴巴一张,想说什么却又像是被搁在了喉咙里一样,说不出来,这个四眼哥哥,居然转身走了。
怎么办?我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照常理,如果是皱纹老师亲办的话,那一定会把我的“斑斑劣迹”全都数落一遍:
先从幼儿园开始,幼儿园就开始调皮,嘴巴馋,还拿女孩子糖吃——哎,我都不知道我幼儿是怎么个样子,但这一光辉形象我一天也不想记得;
然后会说一年级时脱了袜子做口算,臭得同桌报告老师的事;还会说三年级的一次数学考试,那时我居然考了个零蛋,说是全校唯一一个零蛋,都惊动了校长了,真是无药可救;
四年级、五年级从此我就不要好了,老师都不放弃,自己不要好,上课不是发呆就是睡觉,都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了,太不像话了……;
最后会说:“就算你放弃、你不要好,我周老师不会放弃!像你这种学生,我见得多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你就是抄也要给我抄好,必须给我做好作业,必须给我订正,必须给我……”
当时,皱纹老师离我只有一个手的距离,她一定要我抬着头,看着她的眼睛。其实我哪里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大好大,但说起话来的时候,会突然挤在一起,一句又一句,随着嘴巴的扭动,整张脸都往中间挤。我想闭上眼睛,但马上听到一句“眼睛睁开”;我想低下头,但马上有一只手,把我下巴抬起;我想向后退一步,但感觉后面的墙壁硬绑绑的,我无处可逃,没有任何退路。
想到这里,天哪,这办公室太小了。我双手一合,举过头顶:“不要下课,不要下课,不要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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