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起床给宝宝换尿布，看到妈妈的信息，爷爷病重了，她说这次不像往常，爷爷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我的心情一下子凝重了。
人生进入3.0版本，结婚，也有了宝宝，一个小生命在我的呵护下慢慢成长，笑容绽放，才领悟到为人父母的责任重大。一点一点细心呵护，生怕病了痛了。已过耄耋之年的爷爷却垂垂老矣，年初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不认识儿女亲人。
仿佛还是在儿时，爷爷去外婆家把快到适学年龄的我接回家。那时，外婆养了好多鸡，每年还养猪，种了几块地。那时，我是舅舅舅妈眼中一天吃“八晚饭”的小不点，没能力为大舅家驱赶成群的鸡，好让鸡不要啄食他们家刚做好晾在院子里的面条。大舅家门口有一条小溪，我们用溪水洗衣服，抓稀泥来砌成一个个的小水池，我家的，你家的，和表哥表姐他们玩起过家家。记忆中，外婆没有责备过我，总是在赶集的日子给我带好吃的，认真给我做蛋炒饭。那时候，外婆家门口还是一大片地，因为不好引水的缘故，大片的良田都种了玉米。在种什么吃什么的那些年，玉米是村里的主食，没有米饭。一条河在那片地往外点的地方，河道很窄，也深。夜晚，家家户户点上煤油灯。如果通电了，会不会他们用抽水机把河里面的水抽来浇灌田，就不用吃玉米饭了呢？
那阵子，是我刚有记忆的时候，我不知道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只觉得是陌生又和我关系很近的名词。爷爷去过外婆家几次，我和爷爷一起坐船河，一起走过很远的路，人生中刚会记事的年纪，有太多我不记得的日子。
回家后，和爷爷奶奶还有姐姐生活在一起。一起干活，吃饭睡觉。爷爷带我和姐姐去拍了张黑白相片，寄给在外地打工的爸爸妈妈。那天我们穿了一样的衣服，明明是红白花点的衬衣，照片出来只有灰色的花点。
小时候，我很爱生病。有次和爷爷奶奶去干活的路上，我头晕到觉得满世界都是飞舞的蚊虫，爷爷奶奶让我躺在马路边，姐姐守着我。那时，似乎只有3-4岁。后来，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奶奶带着我走很远的路去输液，不能喝冷水，不能吃油的食物，不能吃辣椒，我的碗里只有白白的几块豆腐，食之无味。
上学以后，我就很少去外婆家了。外婆仍然种几块地，养着一群小鸡和两头猪，每次放假了和妈妈一起去的时候，外婆都会忙里忙外，给我们做各种好吃的。油炸的类似油条的东西，蛋炒饭……好想把她珍藏的好吃的都拿给我们。表哥表姐羡慕极了，他们总觉得外婆对我这个外孙女，比他们这些亲孙女、孙子都还要好。他们不曾发现，我一年最多去两次，他们却是常常在外婆的跟前，得到的好吃的其实比我多很多。
前年，外婆过世了。最后一次见，是2021年的元旦。装的假牙全部都松动了，因为年岁过高，没有人肯为她再装牙齿，手上戴的手镯，在手浮肿以后好不容易才取下来，老人斑长满了整张脸，无比心酸。
外婆有4个儿子，在她没有办法独立生活以后，在每个儿子家待一个月，如此轮流。外婆的铺盖越来越脏，衣服越来越旧，如果舅舅舅妈不忙，她的日子就过得要好一些。如果刚好遇到哪个舅舅家很忙，她有可能一天都会被关在家里。谁说养儿能防老呢？辛苦一辈子，到老除了不饿，也是没有其他舒坦的了。
爷爷过世的时候，92岁了，距离奶奶过世将近十年。这些年，因为腿脚不便，爷爷也基本是卧床，偶尔起来活动下。外婆过世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去外婆家了，请了邻居来照顾爷爷，谁曾想，爷爷在一个下午从床上摔下来了呢。那一年，爷爷的身体比之前更差了。我们总以为，爷爷每次都能自己起来方便，应该问题不大的。可老人就是老人，加上头脑清醒，自然有很多自己的意志，想起床活动也是正常的。大意的是我们啊。
爷爷只有两个儿子，大伯和我爸，一个季度换一家，日子比外婆好过一点，但也是不舒坦的。几个姑姑都在外地，我们也是只有过年过节才会回家。老人啊，一旦不能出门，就等于丧失了朋友，没有人能和他真正说说知心的话。
接到消息的我们，陆续赶回家。我和姐姐，几位姑姑，堂哥……在一家老小的照料下，爷爷恢复了精气神，一顿能吃好几个橘子，伸手抱我怀里的婴儿，笑容可掬，虽然还是不认识我们。最近几年，每隔一段时间，爷爷都会虚弱一次，待到姑姑们都回家以后，他又会好起来，久而久之，我们都以为只要回家陪他一阵子就好了。
爷爷在去年九月的时候过世了。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等来儿女儿孙。我们晚上接到消息，半夜里他就去了，走得很快，大人们都说没有“痛苦”。可是，爷爷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过世的呢？几个姑姑还在路上，我们还没有出发，只有大伯、妈妈和弟弟陪在他身边。我们都以为他还会像往常一样好起来。
一个星期以后，爷爷下葬了，和奶奶葬在一起，那是爷爷早几年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家”。我们在爷爷入土为安后，先后离开家，几位姑姑想必也不会常回来了吧。曾经的四世同堂，少了爷爷奶奶，再也不圆满了，年轻的我们分散在五湖四海。
曾几何时，外婆还是那个给我张罗吃的，养了一群鸡和两头猪的外婆；爷爷还是那个四处游历，回来就给我们买零食的爷爷；奶奶是永远为我们准备好饭菜的奶奶，无论我们多晚回家，永远有一碗热饭等着我们。爸爸妈妈外出打工的时候，是他们给与我最温柔的呵护。手把手教我读书、做人，陪伴我成长。如今，我只能在记忆中追寻你们的笑颜，感受你们的爱抚，永远不能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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