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

有时候述说反而会让人忘记一些

那是姥爷83岁的生日，家人总共给他买了三个蛋糕，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没有商讨。买蛋糕会送蛋糕帽，刚让姥爷带的时候姥爷是拒绝的，我想是因为害羞，但是抵不住我们这些小辈的撒娇，于是就戴上了，我们便纷纷给姥爷照相，看得出他一个83岁的人，见过大风大浪却有些激动。人好像撑过中年以后就开始倒着长，年纪越大反而越小孩子气。

姥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觉得眼睛不舒服，又涨又痛的，大舅就带她来医院里，眼睛要动个小手术，家人就都来医院里瞧她，大家都忘了那天是姥爷的生日，其实也没有忘记，因为大家都不喜欢84那个数字，所以假装忘却。不知道这算不算遗憾，或者是命运的安排。

早上醒来后，看到我爸给我发了一个语音，说姥爷走了，先是发了一会儿呆，接着才哭了起来，给我哥打了一个电话，恢复了一点理智，请假回家，车上哭了一会儿，却觉得有些模糊，毕竟从来没有体会过离开的滋味。天上和人间的区别，是猛然间的一瞬，还是长久记忆带给我们的折磨。

到家去，唐女士已经哭到浮肿，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五六岁的样子，姥爷躺在客厅的小床上，被子盖住了脸，衣服也盖住了，只能看见漏在外面的鞋底，是新的绣花底，十一月的天有点凉，想帮姥爷拉拉被子觉得他脚冷。半夜经常听见唐女士在那哭，有时候会坐起来安慰两句，有时候只是像说梦话似的，说几句自己都不记得的话，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觉得日子是用熬来过的，唯一好的就是家人还都在一起。

姥爷的棺材被拉了回来，黄黄的木头上面有雕花，还有一点涂料的味道，我哭着和唐女士说，不想让让姥爷放进去，姥爷在客厅的小床上睡的挺好的。那是姥爷的家啊，唐女士和我说。那时候我除了悲伤竟然有些生气，凭什么那是姥爷的家，姥爷的家就在这啊，这才是他的家，我们都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啊。唐女士最后的时候拉了姥爷的手，和我说他的手很凉，我想是他穿的有些单薄了吧。

每次回家路过姥爷的新家时，唐女士的车到那都会开的比较慢，这时候就会问一些她有的没的问题。有人说失去父母的人就像插在花瓶里的花，虽然好看但是没有根了。唐女士也因为这件事老了很多，有些人想念却也不会再见的感觉真的是可怕，到了一定的年龄我们都会混进人海里当大人，却也可以一秒被打回原形。

姥爷，夏天会穿唐女士先生给他买的绿色军装短袖，会拿蓝色的亲手制作的马扎到处乘凉，喜欢上衣有口袋的体恤，喜欢吃羊肉，虽然耳朵已经听不清了，还是会笑着回答我们的问题，温柔而慈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