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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铃兰 第一章 幽磬未鸣(上)

雪铃兰 第一章 幽磬未鸣(上)

作者: 摇摇摇到外婆桥_ | 来源:发表于2018-01-04 23:05 被阅读13次

    目录与简介|雪铃兰

    文|笺素


    楔子

    花落,冬至,大地之上,一片荒芜。小男孩搓着他冻的通红的双手,时不时得还呵上一口热乎气儿暖暖。他一路跑着,忽见着几方木碑,他驻足,定睛瞧了许久。家中虽不富裕,但父母两个还是很注重孩子的教育,他年纪不大,却能认得好些字,他盯着其中一块只书三字的碑,一字一顿的念道:“雪、铃、兰,雪铃兰?那是什么?”

    他又一路小跑回了家,问他的母亲:“妈,后山林那个木碑,写着什么‘雪铃兰’的那个,是什么人的墓啊?”母亲闻言变色:“你去后山林了?我不是说了不许往那儿去的吗?”小男孩低头,却丝毫不见愧色,一双眼睛滴溜滴溜的转着,一脸的狡黠神色:“对不起,是我乱跑了。不过妈,你说谎!后山林里,才没有大老虎和大蟒蛇!”“那是因为冬天了,它们不常出来!”“妈,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碑……”却被母亲厉声打断:“大过年的!不许提这种晦气的东西!更不许再去,下次再叫我发现,回来定让你爸好好抽你一顿,再往那柴房里关个一天,看你老不老实!”

    小男孩自然怕,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好奇。是而小男孩便将询问对象转向了姐姐,他揪住一旁正忙活着叠新洗好的衣裳的女孩,道:“阿姊,你知道吗?”女孩忙的看都未看她一眼,回道:“知道什么?”小男孩正欲细说,却见他姐并无听的意思,转身进屋,把一应叠好的衣服送进各人的屋子。小男孩看她忙,也只能原地站着等待,虽急于求答案却也无法,身前两根指头交叉着,彼此绞啊绞的。

    女孩方一坐下,小男孩就扑上去:“阿姊,你知不知道后山林里那个写着‘雪铃兰’的三字碑的事儿?”女孩定睛看了看他,随即收回目光,盯着手看了一会。她哪里会不知道,小的时候哪家孩子没乱跑过,后山林又那样近,她当然去过,也打听过。想了半刻,她还是觉得告诉小男孩的比较好,她道:“这个呢,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她伸了食指指着小男孩:“但你不要跟别人乱说啊,”小男孩赶紧拼命的点头应着,女孩又道:“更不许说是听我说的!”小男孩更拼命的点头:“阿姊快说快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墓冢是原来伪政府处置的一个叛徒,就是,就是好人派进去的卧底,他(她)的墓啦!”“真的?这么有意思?哎?男的女的呀?”“这个我怎么知道?虽然说,铃兰像姑娘家的,但是,既然是卧底,性别什么的估计要反着来才好,混淆视听嘛!”小男孩点头赞成:“说得对,阿姊可真聪明!”“那当然!我比你大整整七岁呢!”小男孩撅了嘴,并不服小。半刻后他又道:“那阿姊,‘雪铃兰’是什么意思呀?铃兰花娇弱,怎么生长在雪里呢?雪里不应该是只有梅花和杂草吗?”女孩子已经明显不太耐烦:“不知道,可能是,说一个人意志坚定吧。”“那会是谁的墓呢?”“哎呀,我不都说了,是传言。传言这东西,十有八九都不可信的。再说,那碑上面什么都没有,统共就仨字儿,还莫名其妙的,谁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墓。”

    这家的母亲托了个锅进来屋里,到窗口的灶台处将欲生炊,小男孩跑过去:“妈,后山林那个墓,真的是原来民国时候一个好人派去的特务的吗?”母亲严肃了神色:“你听谁乱讲的?”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略有些害怕,只得指向再三嘱咐他不可往外说的女孩:“是,是阿姊。”母亲严厉道:“小孩子净瞎讲!自己不守规矩四处乱跑,胡乱打听来的东西还用来教坏弟弟!我看你将来嫁进彭家,没人护着你了你怎么办!”女孩闻言,顿又红了眼圈:“我才不要嫁给彭家那个坏小子!我有喜欢的人!”母亲一巴掌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杯子都震了几震:“胡话还没说够!你说说为这亲事,同我和你爸闹了多少回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如此,岂能由你左右!万家那小子就好?不也是个叛徒的后人吗?自小在孤儿院里长到六岁,还不知道有多少坏毛病呢!”“妈,您还说我胡说八道,万荣是叛徒的后人一说,不也是您道听途说来的!”说罢便跑进了屋,一头埋进被褥里,抽泣不已。

    她就是喜欢万荣,就算他是叛徒之后,那又怎样?至少,现在的他,是人人称赞的英雄。

    不知怎的,她忽想起来原先去瞧见后山林那墓时,正见之上有有字条,上正书一短诗:

    乱世安身处在何,迷茫似海渺云深。
    逢春却道芳菲尽,唯一空碑予念人。


    正文

    民国二十八年冬,上海。

    雪,在空中旋转着,在灰色外墙的映衬下,在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世界里,雪的细与密格外清晰。雪落的极快,一个小孩子被母亲护在雪花覆了一层的伞下,却非要伸出手去接,就一瞬间,那白色的精灵儿,就落满了他小小的手儿,碰上热乎气儿了,终化成了水珠,被孩子的妈妈拍小孩子手的时候被连带着一块儿,拍去了。

    这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纷纷扬扬的飘了整两个日夜,触地也不化,几日下来竟积了不算薄一层,松松软软的犹如面粉一般,倘若狠的下心,一脚踩上去,还能陷进去好些,再复抬脚时,鞋面上还附着些许,而且还不是一下子就能抹去的。

    而周磬就是狠的下心的这样一个人,他踩着皑皑积雪,走进了成衣店。

    掌柜带着厚厚的老花眼镜,眯着眼睛寻了一会儿,方找着,取出,又细细的叠了一遍。周磬双手插着衣袋,在店内来回缓缓踱步。鞋上,还有些雪化了之后的水珠。他走到玻璃前,用衣袖擦去些许白茫茫的水汽,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窗外,似看到了什么,却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挪开了视线。

    他算是这家成衣店的常客,可以说是因为他懒于再另寻别处。他接过掌柜递过来的袋子,然后依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门口走,出门时,瞧也不瞧单左手一只手便顺利取下进门处专为顾客预备的衣架上挂着的灰白格围巾,掌柜走过来,虚着帮他推开了门,他微笑,点头谢过,一面走出门一面不紧不慢的将围巾围上脖颈。

    雪纷纷扬扬的飘着,风吹乱了一朵朵毛绒般小小的雪花,吹起了周磬身前垂着的两缕围巾和一片衣角。雪杂乱的飞着,无意的沾染上他墨漆一般的大衣,还未来得及融化成水珠,便又被风轻轻地拂去。

    雪天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阴沉沉的。路上没了偶尔的那几个身着蓝衣黑裙、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抱着一两本书走在路上的说笑嬉戏女学生,也不见了裹着荷叶领、荷叶袖左右开襟的旗袍、或墨或雪的披肩的年轻女郎,连带着街上卖报的喊声也一块儿消失,只剩下行色匆匆的人儿来去往返。

    不远处浅巷里蹿出一辆自行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身体微前倾奋力赶着,把一对黑色的脚蹬踩得飞快。灰毡布帽子遮不了太多风雪,雪花细细密密的落在男孩子的睫毛上、鼻尖上、面颊上。他嗖的一下在周磬面前刺溜过去,周磬只得为之顿步,男孩见状大喊了一声“抱歉”,继而便很快又蹿进另一条巷子。

    窄窄的小巷子里头空空荡荡,只有几户人家的门口停靠着的两轮三轮的自行车,三轮车多是货运用的,后面的平板上摆个小小的坑坑洼洼的木头矮凳,边上一圈比矮凳还矮些的栏板都生了斑斑锈迹。男孩的突然闯入,把这条寂静的巷子的吓了一大跳,他手上突然猛地一拉闸,刺耳的“滋”的一声,自行车停在一扇墨漆门前,他左腿单腿撑地,左手扶把,右手麻利的从斜挎蓝灰色布包里抽出一封牛皮信封装的信,投进门侧的信箱里,又敲了两下门栓,响亮的喊一声“您的信!”,继而右手也扶上车把,脚上一蹬,车头晃了两回,便又很快的远了,消失在巷子尽头。

    墨漆的门轻启,一个脸型狭长、浅眉窄眼、高鼻薄唇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拿走了牛皮信封。他的黑礼帽压的极低,遮蔽了他总是阴冷冷的眼。信封封的不牢,他只轻轻撕扯一下便开。里头是一方雪色帕子,右下角针脚细密的绣了一株盛放的铃兰。他目光依旧冰冷且漠然,将帕子一团塞回信封后装进了右侧阔大的口袋。

    车停在一扇牌楼式的门前,门两侧各有一人把守。把守的人穿着笔挺的服装顶着风雪立的笔直,黑色帽檐的阴影投射在眉眼处,目光定定的注视着前方,也不知此刻的他们究竟是思考的入了神还是入了定。门侧墙上钉着公共租界的蓝底白字门牌写着“极司菲尔路76号”。墨色漆门上挂有一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天下为公”。左右两间砌为枪眼,架设两挺机枪,用于警备。门的里面西边斜对过,是一座三层洋楼。洋楼旁边还有一座新式平洋房和一个很大的花园。并无需再出示通行证,车径直驶入,择了一处靠边停下。周磬还是手揣着衣袋,熟门熟路穿过花园,走下地牢。

    午时,上海城门。

    守卫士兵挪开路障,黑色的车缓缓通过城门。年轻的女子坐在后排座位上,静静的将窗外的一切细细的打量着。她生着漂亮的眉眼,鼻尖微翘,略抿着的唇旁,嵌了两涡浅浅的酒窝。她梳了两根麻花辫儿,仿佛街上那些穿着蓝衣黑裙抱着书本的女学生,但在这漂亮的面容之下,却是一袭象征着特工总部的深青色的海军制服。

    上海,她出生的地方,但也仅仅是她出生的地方。上海留给她唯一的印象就是每年清明,父亲会来此给爷爷奶奶上坟。她曾好奇,央了父亲同来到上海,那时她还不足七岁,故那时候的上海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新鲜的游乐之地。十三年过去,上海面目全非。她再踏足,身份却已是战士,而此地、上海就是她的战场、没有硝烟却步步惊心的战场。

    她回望在身后渐渐愈行愈远的城门,微颔首。雪飘飘忽忽地落下,积压高大城门之上,给庄严肃穆的城门添了些许不一样的颜色。

    吴四将手中的烙铁扔进烤的火热的炉子,拍了拍手和身上的尘土,眼神示意身边几人更换上新的刑讯用具。周磬走进刑房,吴四清楚的听见皮鞋触地的清晰脚步声,回首看清来人,轻声道了一声“周处”,周磬礼貌的笑着点了下头。

    小六瘫软在椅子上似已昏迷,气息奄奄。白色的衣衫上一朵朵鲜红的花盛放着,艳丽的色彩在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鲜血依旧以缓慢的速度蔓延着,豆大的汗珠悄然滴落,血水与汗水在白衣上交融,怵目惊心。

    离小六的刑椅五米之外最靠牢门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李士群翘腿坐在桌后,执一盏染靛青色印花边缘的白瓷茶盏细细品着。

    吴四仍不厌其烦的把劝降的话软的硬的都喊一遍,小六干脆连嘲讽的回应和咒骂的言语通通略去,只把眼睛一闭假寐,等待接下来把对方的耐性磨尽恼火来临,然后再一次被迫承受彻骨钻心的痛苦。吴四费了半日口舌,见面前的人毫无动摇的坚定神色,手再一次伸向刑具,举起复落下。沙哑的嗓子喊叫出支离破碎的痛呼,带刺的鞭子划过伤痕累累的皮肤,又添上新的一道。

    李士群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几声响,他道:“你们继续审,若有须请示之处,”他扬了扬下颌向周磬,道:“询问周处便是。”周磬忙谦逊推辞,两人略谦让几番,便这样定下。

    周磬笑着目送李士群离开,心中多少仍觉奇怪,想近来并无刻意争取,怎的倒让李士群对他有了些许信任?细想倒并无错处,也略放了心,毕竟这也是他乐见之事,只是早预料之时来临。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地牢密闭,即使地下是十八层炼狱,地上也是一派静谧祥和。花园里花草仍拼命生长着,即使地下总有生命的消逝。黑色的轿车停在爱文义路即将与极司菲尔路相交处,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回首却只瞟了后座上人一眼便看向了地面,他很冷漠的、似已习惯这样的程序,他道:“林雪兮,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林雪兮点头,道谢之后便拿好了行李步行前往。

    这一袭海军制服走上街头,凡注意到林雪兮的人皆纷纷绕道而行,零星几个胆敢在这方土地上嬉戏打闹的小儿也略露惧色。她并不予理会,因为她深知自此以后的自己在众人眼中,只能是永远戴着“魔鬼”的帽子,她唯有习惯。

    不消数百步便到,林雪兮驻足,细细瞧了瞧这几幢普通的两三层小楼,看着如此和气,谁又能想到,这处安详之地,竟是血腥残暴之人每日戴着面具假作伪善度日的地方呢?

    由总务处的一位年长女人引着,雪兮埋着头走向工作地点。她们顺着下楼去,穿过花园,花棚西边新建不久的一座两间楼房便是电务处,通讯电台和侦听总台皆设于此地。房间一进门左手边区域坐着的两人,听见有人进来,抬头望一眼便有收回目光,继续忙着自己的那一份事去了。两人旁边,齐整的新置一桌一柜,右手边略狭些,只两桌两柜,凌乱的摆了不少物品,想来应就是她另两位位共事者的办公桌,年长女子引着雪兮,在空桌处安置下。

    雪兮静坐片刻,发觉自己的到来并不会令这方土地泛起任何一丝丝的波澜。她站起身,收拾了一应简单的用品。

    坐在她右手边的女子差不多二十七八的年纪,她看了眼雪兮,继而摘下耳机,自我介绍道:“我叫薛琬琰,草头薛,王旁的琬,王旁的琰,电讯处的工作不算太复杂,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就是。”雪兮微笑道:“我叫林雪兮,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彼时电台上警灯闪烁,薛琬琰便忙戴上耳机窃听电报。雪兮亦取了张电报纸,进行记录。电报滴答繁复,雪兮初来乍到,对流程及物品摆放规律并不熟悉,故待到结束时,薛琬琰和旁坐的男子已经离开,想必是前去复命了。

    号令既出,几路行动队在楼前那片空地上列队集合,小楼里人员上上又下下,然后车流涌出,只剩下一片寂静无声的几幢小楼。

    牌楼式的二门由两个背着长枪的警卫费力阖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吱呀之声,斜对着的西式大门静静的立着,也是两人把守,把守两人身后两米远,各置一挺机枪。大门明轩东侧正对极司菲尔路的瞭望台上,一个警卫站的笔挺,墨黑嵌一条白的帽沿压的很低,他的一双眼睛,无神的半眯着。不远处拉的不算特别直的电线杆上,一只漆黑的乌鸦,瞪着它那一双黄中嵌黑的溜圆眼睛,四处张望着,偶尔与“歹土”极和谐的叫唤上几声。


    下一章I第一章 幽磬未鸣(下)

    作者写在文末的话:2018年初雪这天,《雪铃兰》正式开更,因为《鸢尾花季》正在大改中,故只能不定期更新。初试谍战,望诸位多多指教。


    中篇谍战小说《雪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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