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铃兰 第三章 胡令仪之死(上)

作者: 摇摇摇到外婆桥_ | 来源:发表于2018-02-01 19:12 被阅读7次

    目录与简介|雪铃兰

    文|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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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层的花园小楼静静的立着,二层楼拉着浅米色帘子的小屋亮着一盏明黄的灯光。

    胡令仪披衣起身,缓步到桌旁,他深呼吸了几回,痰在嗓子眼儿里,呼噜呼噜的响。他踱步走进盥洗室。

    胡令仪的肺一向不好,这与他常年吸烟的坏毛病脱不开干系——当然,他并不承认这一点。

    他又固执的点了一支烟,巧了妻子回老家去,他乐得没人管。

    抽抽烟,喝喝茶,看看报纸,他一直坐到天微明之时,方有些许睡意,他让管家替他告了假,复又睡下。他平时常请假或是迟到,因为他的确没有太多事情做。情报处与电讯处相辅相成,有不少处相通,情报处处长冯文莺是个强势的人,她将一切能包揽的都包揽了,包括电讯处处长胡令仪的工作也是能兜则兜,胡令仪也任她忙——当然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他也就乐得清闲自在罢。

    迷迷糊糊的眯了两个多小时,胡令仪知自己睡意已褪去大半,便将床头柜旁嵌米白底碎花布艺棕褐色欧式木椅上将昨夜便备好了今日要穿的衣服拿来,换下身上睡的有些褶皱的藏青色滑面绸布睡衣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今天的报纸,他只瞥了一眼,就瞧见封面上很醒目的印着“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成功绞杀军统上海站行动组”的功绩,他轻笑一声,顺手将报纸丢在一旁。牛皮信封掉了出来,坠落地上,极轻微的“嗒”的一声。胡令仪习惯性的蹙起他那笑时都是“川”姓的眉头,继而弯腰拾起信封。信并未署名,他知道这多半是那些抗日分子寄来的,便随手一把扯开。信封内仅几张叠得一样都只有巴掌大小的纸——是他这近半年来的军火走私记录,以及他与港口负责人的电报联系记录,另附了两张照片。他的手颤了起来,所谓铁证如山,他想大概就是如此,那次货运出了点问题,他亲自前去,他以为他已经足够谨慎,却不想竟教人拍了下来,也断了他最后的后路。而这些当然都只是拓本,他将这些东西发泄似的狠狠掷在桌面上,却见家中老妈子从屋内走出来,只得掩饰,将所有东西都迅速收好,老妈子瞧见上来帮忙,他赶忙给拦住了。

    他心不在焉的用完了早餐,老妈子略佝偻着背却很利索的又走过来,胡令仪不动声色的将信封拿起,预备着回书房去,想想又转身,对正收拾碗筷的老妈子道:“徐妈,帮我找找看去年添的那件黑色大衣,”他用手在襟边比划了一回,“灰边西装领的,口袋沿也是灰色的。”这位徐妈思忖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的右手重重拍了一下平摊胸口下方的左手:“我想起来了,老爷现在要?我这便去找。”然后她便回转过身去,一壁念叨“放在哪儿了呢”一壁快步往储藏间走着。

    上楼了进了屋,胡令仪才定下心来,复启信件,他竟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头猛撞着,扑通扑通的,他勉强镇定,将信纸翻到背面,只一行楷体小字:下午两点,南京路风和茶馆。

    字迹很新,他凑近闻了闻,似乎还带着钢笔墨的味道。

    车停在距风和茶馆五十米外的路边,胡令仪坐在驾驶座上,缓缓展开货运单。他对钱的看重使他拥有超于常人对于钱有关的事务的记忆力,他确定单子上的每一条记录都对,只是少了一班,昨夜入港的那一班。他知道那些人没查到的可能性小的几乎没有,没有一定是有意不写,至于不写的目的,胡令仪脑子乱乱的,一时间还摸不着。

    茶馆门口挂了“休憩中”的牌子,灯黑着,屋内有些暗。他踌躇两回,终还是推门进入。门响,掌柜的掀了柜台与休息间之间作隔断用的布帘子:“胡先生吗?”见胡令仪不答,他又道:“袁先生在二楼三号包间里等您。”随即放了帘子回房间里去了。

    王天鹤坐在楼上,听见楼下动静,抬腕看了眼表。隔着门,他听见胡令仪尽量压低却依旧清晰可闻的脚步声,道:“先生,您迟到了。”胡令仪脚步顿了半拍,继而又恢复如常,他不答话,虽然他知道话迟早是要开口说的。

    门启,王天鹤帽檐下被厚镜片遮挡着的眼微眯着,右嘴角挑的高高的,道:“先生若要再晚些,到零五的时候,在下便要带些见面礼,到特工总部寻您去了。”

    胡令仪径直坐下,卸下围巾用力拍了拍,置在腿上:“说吧,你想要什么?”

    王天鹤笑两声:“先生果然爽快,在下知道,先生自然是想要原件。至于我要的,想必您已经想到了,就是单子上少的那船货。”胡令仪咽了口吐沫,看见面前已经备下的取货单和笔,只得写好,又递还回去。他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位袁姓男人非同一般,他在这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王天鹤看他丝毫小动作都没有,只顾奋笔疾书,知道是个惜命的,心底不禁嗤笑一声。

    “真是麻烦先生了,在下袁昌明,明早必亲自到港取货,还劳驾先生与交接的人说一下,免得再麻烦。”

    胡令仪知道明早是不是他本人亲自去已经不重要了,所谓袁昌明的名字,也不过是个化名而已。他思忖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凡是有点门路的都知道,特工总部电讯情报两处都是冯文莺掌权,有时甚至行动处都要插上一脚,你们为什么左盯右看的偏偏瞧上了我这么个闲人呢?”王天鹤又笑,他的笑让胡令仪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臂膀上鸡皮疙瘩都一阵阵的泛起来。王天鹤一壁将取货单和笔收进衣服里的内袋,一壁答道:“因为近来需要货,急需。”

    胡令仪被礼貌的送了出门,他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路下了楼,走上街头。王天鹤立在楼上窗口畔,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刚够置一把小型短程手枪的。丁黎从隔壁间走进来:“你要动手了?”王天鹤摘下伪装用的眼镜,将枪对准目标,答道:“现在是很好的时机,76号的人很快就会来了,不赶紧的,等什么时候?”他扣住扳机:“趁战乱,国家危难,大发国难财,着实可憎可恨。”

    胡令仪忽觉不对劲,却连回头都不及,便应声倒地。血从后心溢出来,将黑色的大衣染上更深的一层色彩。

    王天鹤轻吹了吹枪口冒出的白烟,冷眼瞧着街上的混乱,随即与丁黎一起,从茶馆后窗跳进临着的无人小巷。

    掌柜匆匆跑上楼来,他似乎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儿,看到空无一人的二楼,他一屁股跌坐在身后与楼梯隔断的栏杆上,栏杆年久失修,他又沉重,栏杆晃了晃,致他险些掉下去,却也无反应。

    门外两声陌生的敲门声,丁默邨颔首:“进来。”秦乐莺推门进来:“丁处,截获电报,下午两点,军统锄奸队将对胡处长进行刺杀行动。”丁默邨手中正无意转着的钢笔“啪”的一下被他拍在桌上:“两点?”“是,应该就是,三分钟后。”

    “现在才发,所以说这封电报是专门发给我瞧的喽?”丁默邨挑起嘴角笑了笑,笑容冷如寒冰:“为了告诉我们,他们的行动我们伸不见摸不着,可我们的人,他们却可以想动就动?让我们充分感受明知有人要死,却无法相救的无助?”秦乐莺神色凝重道:“处长,需要组织营救吗?”丁默邨摇头:“营救是来不及了,不过还是派人去现场,收拾收拾吧。”

    胡令仪遇刺的消息传出,将76号炸成了一团浆糊,李士群蹙眉叹息:“老丁啊,不得不承认,我们又输了一回。”丁默邨苦笑道:“又能怎么样呢?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啊。”李士群接过丁默邨为他刚斟好的茶,一口一口饮着,以缓解心里的烦躁。杯中茶尽,李士群抬眼瞧了瞧丁默邨:“老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觉着,时候到了。”

    胡令仪的尸体被运走,地上血迹清净,街上又恢复如常,仿佛午时的那一场惊吓并没有发生过。丁默邨看着桌上送来的尸检结果和胡令仪身上找到的装着的信封,叹了口气。他竟没想到胡令仪如此糊涂,教人抓住了把柄,白白送了命。倘若他来自己这儿坦白,自己当然也不会怎么样他,他这般冒险,着实是犯了傻。

    他从桌上拿了一支钢笔来,旋开笔杆,那竟是一把钥匙,他打开书桌正中间的抽屉,将报告以及那信封,一齐锁了进去,然后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往李士群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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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写在文末de话:多看,多写,少言。就这样,我埋头写作的基本模式。


    中篇谍战小说《雪铃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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