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下一刻的担忧,很快又会像乌云一样重上心头,但在女儿可以平静地躺在我怀里安睡时,我还是徐徐舒了口气向外望去。
来自网络不知什么时侯,生机勃勃的草原已被黑暗吞没,取而代之的是重重包围着我们的神秘夜色。而旷野远处的闪电,像巨人手中紧握的锃亮宝剑,在天地间一次次肆意斩截和挥动,间歇地照亮了远处乌云参差的夜空和起伏的岗峦。
没多大会儿,天边的闪电已一步步向我们靠拢过来,雷声携着大雨也由远而至。
每一阵闪电过后,正途经的或崖或原或山又会很快融入黑暗中。我突然觉得未至的一切就像一部莫测的传奇故事,正在黑漆漆的夜里、在雷鸣闪电和倾泻的大雨里缓缓展开。此刻,在这远离家乡的异域,我们似乎已对自己的命运失去了绝大部分的主动权,活像一只只苟且的蝼蚁。
我怀着对大自然和未知的敬畏,双手合十于胸前,不断地祈祷"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保佑我女儿健康平安!”一向不迷信的我生平第一次盼望,这世间真存在着慈悲的老天和神灵,他们能感知到我的虔诚和无助,愿意满足一位凡人母亲发自内心的恳求而对孩子多加庇佑。
大雨不客气地拍打我们的车顶发出“叮叮哐哐”的响声,我把不安的目光投向或远或近处,一道道金色或蓝色的闪电将茫茫黑夜一次次撕裂,然后是受惊般怒吼的响雷在头顶耳畔炸开,继尔滚滚而过。
同车的几个孩子,小点儿的叫着“怕……”藏在妈妈怀里,大点儿的则隔着座紧紧靠着大人。我环顾四周,昏黄的灯光里,我的旅友们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此刻,有的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有的则若无其事的闭目养神。
我摸摸女儿的额头,听听她匀称的鼻息,心一点点放了下来。
此时雷电正猛,猝然的光亮和骤然的响声仍然引起我一阵阵惶恐:在大自然的力量和脾性前,渺小又无能为力的我们乘坐的大巴宛若大海中风雨飘摇的小舟,而全车人的命运犹如这大铁盒子中的灯光,正那么微不足道的亮着。接下来我们会面临什么,答案是未知的,而且注定是躲无可躲,迎接的方式是听天由命。
心中一阵一阵的悸动,使我不止一次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前边的驾驶座,几米开外能看见正副司机淡定自若的背影。雨刷不停地来回刮动,打扫着雨水如瀑的前视窗,车速明显地慢了下来,大约20来码的样子;两位导游也稳稳地坐着,目视前方,偶尔低语几句。
他们笃定的身影,很大程度上抚慰了我的惊恐,使我悬着心在下一阵极具震撼力的强雷来临之前得以片刻安宁。我试着闭上眼,想象中让灵魂穿越我的困惑和茫然,预见我所希望遇见的所有:比如尽快安全抵达今晩的住地,孩子得以躺在宾馆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休息,我也可以摊平快要散架的皮囊忘我地安睡,比如给女儿吃上一顿正儿八经的晚餐,抚慰她痉挛肠胃,并因此康复。
也许其他的车辆都已找地方歇息了,也许我们的司机带我们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为我们的车辆感到孤独,它孑然一身在暴雨中晃来晃去。
偶尔遇上一辆对开而来的车辆时,它明亮的灯光竟能魔法般唤醒我心中的亲切感,并因此得到片刻安慰;但随着灯光迅速地错身而过,微光渐行渐远,我的心又会再次陷入深深的失落和迷茫中,我们的车辆又会像大海孤舟般在暗夜雷雨中摸索拼搏着。
我明白,对孩子健康的挂碍,一定会使我今夜的心灵体验与他人不同。
这期间也穿越过几个灯火辉煌的小镇或村庄这里的建筑和村庄--不过是几户沿着公路聚在一起的人家,因为我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建筑背后的阴影和路灯余光里的开阔,周围则是散落的白色藏包,里面的灯光正在雨夜里透出朦胧的暖意。我暗想:这平房和藏包里面的主人,大概是定居了的牧民或者是天晚留宿的自驾客吧!
“今晚我们要能在这里停留安歇该多好哇!"一种奢望一闪而过。但我知道,不管我多么向往那里的踏实和安然,我们临行前的选择已经决定我们今夜只能这里的过路客;注定了还会有许多不能预见的新鲜体验潜伏在这异乡陌路的世界何处。
这期间,车上不同面孔上的嘴巴不知问过导游多少次“还有多远?"“还有多久?"在大家的翘首以待中,导游反馈回来的数字也确实在渐次缩小,"二百公里…一百三十公里…"或者“八小时…五小时…"但这样的答案,对于我们这些腰酸背痛又倦又饿的人来说,总显得那么不尽人意,“还有那么远的!"几乎是每一次得到答复后的必然叹息。
在雷电交加的迷茫的夜里,置身于颠簸的大巴车中,从前照灯照亮的区域里,感知车辆继续一点点前移,一边担忧一边憧憬着……
今夜希望的尽头是住地。但尽头还远,唯有等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