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39
在我看来,阿德勒对教育的一大创见,就是客观细致地分析“问题行为”的产生机制,而纠正教育里常见的“问题儿童”的错误诊断。阿德勒认为,“所谓‘问题儿童’,就是采用错误的方式来追求优越的学生”,这是由于真正决定我们的行动和行为的,是我们对客观事实的主观认定和看法。而所谓“问题儿童”,就是带有对客观事实的错误理解,从而导致了错误的行为。
理解这一点,之所以非常重要,是因为它将导向完全不同的教育诊断和引导。如果认定学生是“问题儿童”,那么我们必须带着这种有色眼镜,去看待他的一言一行,带着这种负面心理暗示,我们更倾向于去预判甚至“期待”学生出现一些不良行为,而所以行为的解释,已经一劳永逸——因为他是“问题儿童”!这种危机的主观判定,麻痹了我们冷静、客观的专业性思考,而依赖一个过于轻率的主观“量刑”。相反,如果我们实事求是地看待发生在儿童身上不可避免的问题行为(在整个成长过程中,问题行为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成长的必需“代价”),以对事不对人的态度,深入了解儿童在问题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困难或者不得不如此的原因,甚至追根溯源,顺藤摸瓜,发现一颗遥远受伤的心灵,那么我们的教育,才可能真正对症下药,并产生疗效。
这让我想起小六班里的小杰。刚入学时,瘦小羸弱的小杰就表现出了对学业毫无兴趣,甚至是笨拙——三门功课,除了语文能够取得四五十分,数学和英语均是十来分,乃至个位数。但是这样的学困生,为人却十分的谦和,礼貌,让人不忍责骂,可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有一次我意外地发现,在课间操期间,小杰一个人在空旷的教室里,细细地扫地,摆桌椅,清垃圾,动作细致认真,一丝不苟,好似完成一项最重要的使命。
后来才知道,小杰自己申请做班级的劳动委员。甚至很多次,他主动要求,自己承担全班的卫生。“其他同学做得不干净,我还要返工清扫,不如让我一个人负责吧!”就这样,每次出操,他都留在教室里独自劳动。
在我百思不得其解,同时痛苦于每天催他交作业时,班主任向我透露,小杰的父母在他幼年时就已经离异,把他托给了舅舅,平时只有外婆照料他。“他家里没有人指望他学得怎么样,算了吧!也怪可怜的。”班主任叹息道。
这个意料的发现,击中了我的心。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小杰对学业的兴趣如此的寡淡——一个长期寄人篱下的孩子,在外婆和周围人的期待中,恐怕只是健康地活着。就像阿德勒所言,即便是所谓的“问题儿童”,也有根植于其本质中对追求优越的强烈心理动机,在学校里,每个孩子都如此,而小杰最终选择了为班级劳动,来获得独属于他的存在感和价值感——在他的劳动奉献下,班级卫生在课间巡查中从未扣分。同学和老师有意无意地表露出对他的认可,他也许正是这样,体会到了自己努力得来的自尊与关注。
这是一个多么卑微到尘土中的孩子呀!
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说道,母性之爱给人带来安全感,而父性之爱带来方向感。对于小杰来说,两种爱的缺失,将对他的成长带来重大的缺失和创伤。而对于我来说,则考验着我如何在尊重小杰作为个体的爱和尊重的需求的前提下,改变他的问题行为。
从那以后,我改变了对他缺交作业的硬性惩罚,而是用自己的关注,给他母性之爱的安全感,另一方面,我也试图提供学业的帮助,来给予他父性之爱的安全感。课下,我经常找机会和小杰聊天,谈论他参加的活动,看的电影,以及一些生活趣闻,还和他在体育课上切磋羽毛球,鼓励他把心灵敞开。同时,在取得充分的信任下,我为他认真的字迹点赞,提示他从完整美观的抄写,每日课堂笔记及时而整洁的书写,课堂上清晰的模仿发音,和练习中寻找音标单词开始逐渐开始做,做一个大写的我。
要改变小杰,并非一日之功,但是一年下来,小杰的成绩虽然并未有极大的起色,却在班级里结交了许多朋友,也非常热心班级的劳动和管理。能够为他人带来幸福,我想,也许恰恰也是失去幸福的小杰的所努力发出的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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