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留一的月亮

楼顶的月亮悄悄趴在空中一角。

莫留一从下午五点就开始搬来那把年龄不明，制造年代不清的破板凳放在楼顶。他刚把屁股交给它的时候，整个人仰面朝上，摔在地上。那把破板凳也被他压在身下“咯吱咯吱……”哀嚎不断。

莫留一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那里。他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墙壁上的爬山虎不停挪动着身体，明晚该趴在楼顶上和他一起看月亮了。

六点的此刻，静悄悄到蚊虫放肆呼吸，繁星拼命眨眼。

莫留一眼里的月亮越来越弯，像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

七点的此刻。

他的眼里有漫天星河。

心里有遍地温柔与期待。

莫留一突然起身，一瘸一拐地挪下楼梯。楼梯被他的脚砸出一轻一重的节奏。

他端着满满的一盆水踏着楼梯又上来。到楼顶的时候，只剩下半盆了。

洒落的水滴在木板上，不依不舍地坠落，越坠越深，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

半盆水里躺着的那轮弯月，让莫留一的脸上多了些许难解的神情。

莫留一把手放在水里，慢慢地搅动，慢慢地抚摸着没有感情的水——不，是逐渐暗淡的弯月。他越搅越快，越来越有脾气，越来越……

越来越有难忍的泪水，瞬间拍在水里，漾起一层微波，荡回去又返回来，返回来又荡回去。

---

莫留一看见好久不见的自己。

那时的板凳还很崭新，那时的爬山虎还没出现在莫留一的记忆里。

那时的每晚五点，莫妈妈坐在楼顶，把莫留一抱在怀里，一起等月亮不知不觉地出现。一轮弯月周围围绕着无数颗星，一起等夜变凉的时候，它们悄悄告别莫留一和莫妈妈。

莫留一的记忆里妈妈会端来一盆温水，放在莫留一的面前，那时的月亮，正好落在水里，莫留一的一双小手在水里划个不停，那是莫留一的快乐，是莫妈妈的一生的愿望。

那时的月亮，在莫妈妈面前献了好久的殷勤。

---

如果此刻夜未凉，莫留一就不会醒，他在梦里遇见了没有生长的爬山虎，那时的记忆没有被塞入那么多黑黑白白，只有月亮献的一抹柔亮，被收在眼眸里。

如果此刻夜未凉，妈妈就还在梦里，陪他看月亮，月亮就陪他守着妈妈还在的记忆。

如果此时的月亮还是彼时的月亮……

---

莫留一起身的时候猛地把那盆水踢翻了，四处流淌的水，找不到出口和归处。

他又一深一浅地踩着楼梯往下走。

马上太阳就要穿出地平线，他又开始期待明晚的月亮。

选自公众号——黑白半亩文

莫留一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