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丹

次日清晨，阳光射进洞内，尽管是炎炎夏日，此时洞内却是十分阴冷。

满盏三人一夜未睡，反倒是木笼内那个痴呆的孩童，后半夜也呼呼大睡起来。

怪道士醒来，他瞧了瞧木笼中满盏等人，嘴里嘟囔着：“我也真是鸿运当头，想什么来什么，一下遇到三个有资质的娃娃。”

洞穴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丹鼎，丹鼎古色古香，上面镌刻着不知是花纹还是古文的东西，丹炉顶部是四只羊头，分别朝向东西南北。

丹炉底部并没有柴火加热，但是四只羊头却不断地向外吐出热气，仿佛丹炉内部有什么东西不断地被加热。

整个上午，怪道人并未外出，只是守在丹炉旁边，又是焦急，又是惊喜。

终于，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丹炉中发出，四只羊头不断地吐出白色烟雾。

“成了。”怪道人四只双手合掌拍道。

接着，怪道人一边用两只巨手将炉顶揭开，另外两只稍小的双手，在炉内不断摸索，看着他用力的样子，似乎要把炉内的炉灰都要掏干净。

“三颗，可惜了。按往常的份量，这一炉应该至少四颗才是。”怪道人看着手中三颗大小不一的丹药叹气道。

“这妖怪似乎在练什么丹药。”半盏对哥哥悄声道，他在夫子那听说过，道家的道士会使用天材地宝炼制丹药的传说。

怪道士将丹药收好，安慰自己道，先服用了这三枚，提升功力，自然能找到更好的药材。

说完，他走到木笼前，打开笼子，一手抓住那个痴呆的孩童，又从三颗中挑选了一个稍小的丹药，强行给孩童喂下。

只见那孩童服下丹药，身上不断地膨胀，冒着红光，表情也十分痛苦，嘴里依旧不停地说着：“妖，吃药，吃人。”

眼见着孩童变成一个肉球，终于红光暗淡下去，孩童声音也越来越弱，最终没了声音。

怪道人得意地看着肉球，四只手牢牢地将肉球抓在手里，突然，他张开大嘴，竟然一口一口地撕咬起肉球来。

满盏三人此时才明白，那痴呆孩童重复的话语意思。

想必这孩童应该是经历过这么一番，看见其他孩童被喂食丹药，然后被妖怪吃下的情景，才吓得呆傻。

不消片刻功夫，怪道人便将肉球啃食干净。

吃完后，怪道人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先前他还没有炉顶高，此时已经高过炉顶，

头发也变得茂密起来，而那双怪手也随之变得更加巨大。

怪道人吃完肉球，好像也变的困乏起来，随即躺在石床上，闭目养神。

木笼内，三人被吓得目瞪口呆，内心中仅存的一丝生还的希望破灭。

不过惊喜的是，怪道人忘记锁上木笼，满盏看到怪道人微微有些鼾声，便用眼神示意弟弟和梨花跟着他走。

三人轻手轻脚，慢慢朝洞口方向挪动。

成功脱离木笼，靠近丹炉；

又朝前进了几步，马上就要到达洞口，感觉可以逃离，满盏嘴角轻轻扬起。

已经到达洞口，洞外草木莺飞，清晰可见。

三人准备迈出洞口，没曾想到，满盏不留神，踩到地上的一节白骨，白骨早已经被侵蚀的只剩一层外壳，踩在上面便犹如踩在一节干枯的竹子上，发出“嘎嘣”的声响。

这一声虽然轻微，但却如晴天霹雳，击中三人。

一只巨手倏地从三人面前飞过，击中到石壁上，石壁顿时被砸了一个大坑。

再看怪道人，他依旧躺在石床上，只是一只怪手像是绸缎般伸长。

“说是请你们几个娃娃做客，你们几个娃娃怎么不辞而别，是不是太看不起我这个主人了。”怪道人眯着双眼道。

“我们三个已经出来一个晚上了，家中父母必定是焦急万分，我们也是急着回家，一时忘了礼数，还望道长见谅。”不曾想，瘦弱的半盏竟然大着胆子回应道，他自然知道这怪道人请客的说法是假，但是此时此刻，能与他周旋片刻，不落的呆滞孩童的下场，便是极好的处境。

怪道人啧啧怪笑：“没想到你个瘦猴娃娃，尽然有这份胆色，能与我交谈，先前老道我请来的娃娃，见到老道的模样，不是被吓得屎尿齐下，便是看到老道喂食他们丹药后，哭的撕心裂肺，甚是烦人。既然老道是请你们做客，怎么不尽地主之谊，这样，我赠与你们一颗丹药，你们只要有一人服了这颗丹药，我便放你们回家。”说完，怪道人另一只怪手从身上掏出一枚丹药。

三人看过去，怪道人此时掏出的正是先前喂给痴呆少年的丹药，只是这颗丹药比先前那颗还要大上一番。

“怎么，瞧不上老道的这份礼物吗？”

三人心知吃了这丹药，必定落得和痴呆少年一样的下场，一时踌躇，不知所措。

满盏内心纠结，想要上前吃下这颗丹药，换的弟弟与梨花活命，但是又有些害怕，心里还存着是否有法子让三人同时活下去的想法。

“恭敬不如从命，道长好意，便由半盏接下来。”半盏从满盏的身后走向怪道人说道，尽管他声音，步伐依旧有些颤抖，但是眼神确实异常的坚定。

半盏从夫子那学了很多，知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说来有趣，他预想过自己若干种死法，甚至死后自己如何安葬都有想过，却从未料到自己会死在妖怪嘴下。

“不过半盏有个不情之请，看到道长先前炼制的丹药还剩两颗，小子觉得一颗不过瘾，斗胆找道长讨要两颗尝尝。”

“哈哈，你小子，不仅勇气可嘉，脑袋也是老道我见过最聪明的了，想必老夫所做之事，你已经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小子斗胆猜测，道长是借孩童服食丹药。不直接服下丹药，想必道长自有玄机。若是丹药剩下一颗，我哥哥和梨花至少还有一人要命丧黄泉。”

“不错，不错，你小子猜的七七八八了，老道这丹药服食之法是我生平最为得意之事，丹药就着有灵根的娃娃吞食，不仅丹药的药性更加温和，效力也会提升至少三成。你们三人皆具备灵根，而其中又数你灵根最佳，最是能配上这一炉中最好的丹药。但是即便如此，老道却不能让你同时吞下两颗灵丹。这颗大灵丹，你吞下后，不爆体而亡，已经是极大的幸事，更别说再让你吃下另外一颗，老道可不敢冒险，白白浪费这灵丹。”

“那就我来吃下另一颗吧。”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竟然是满盏身后的梨花。

梨花走到满盏身前，微微笑道：“从小就一直躲在半盏和满盏哥哥身后，我真的太没用了，今日就由我勇敢一会，剩下的那一颗就给我吧。”

半盏听闻，也不再多言，他知道自己没有与妖怪讨价还价的地步，眼下只是希望自己与梨花服完丹药后，这妖怪会信守承诺，放过哥哥。

他伸手从怪道人的巨手中取下丹药，服下，再回过头来看了看哥哥和梨花，眼睛不自觉湿润，模糊起来。

满盏与梨花杵在那，感觉双脚被灌了铁块，想往前走，摸摸半盏的脸颊，却一步也迈不动，只能静静地看着半盏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狰狞起来。

与先前痴呆孩童服下丹药不同，满盏此时只是身体发出红光，却并不膨胀。

怪道人也有些奇怪地看着半盏，自从用孩童服药以来，从未见过服下丹药后，孩童身体不会膨胀的情况。丹药灵气澎湃，即使灵根再好，童稚之躯也必定承受不出，身体皆扭曲变形，只是变形的程度有深有浅罢了。

“难道是这颗丹药有问题。”怪道人心想，炼丹之道奥妙无穷，自己也是半道出家，之前就是怕丹药直接服用，对自己起副作用，才想到用孩童服用这个法子，他生性求稳，一时之间，也不敢莽撞地吃下这口血食。

终于，约摸一炷香时间过后，青筋暴涨的半盏再也支撑不住，直愣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怪道人见半盏除了身体没有扭曲变形，但是他整个身子却如被热水烫过一般，浑身发红，与之前孩童服食丹药后，并无差别，便疑心去了大半，伸手便是要握住半盏，大口品尝起来。

眼看半盏被怪道人巨手握在其中，仿佛一块糕点一般，就要被吞噬。满盏硬生生将牙关紧要的出血，他作为兄长，之前，无论是多大的困难，他也能想办法解决，保护弟弟，可是如今，除了绝望，剩下的依旧是绝望。

"这丹药，这娃娃皆是上品，两者融合一体，真是妙绝，我老道何德何能，能享受如此美味。"怪道人手握半盏，一副想吃，又不舍得吃的模样，矫情地说道。

终于，他深吸几口气，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径直朝着半盏的脖子要去。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飞速划过道士握紧半盏的巨手，怪道人只觉得一阵冰凉，巨手不自觉地张开收回。定睛一看，自己引以为豪的宝手，不知道被什么划伤，已经皮肉外翻，不住冒着紫黑的血液。

“既然不配，那就别吃。”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洞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