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理事会读写营学员0155号习作,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从地铁口出来,一阵呼啸的北风迎面袭来。我竖起羽绒服的大领子,小跑着往办公楼奔去。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小王,小王,你过来帮我个忙呗。”
我停下步子,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哎呀,左先生,您这样的大冷天怎么还过来了?您骑车来的?”
站在路旁一辆共享单车旁边的左先生道:“小王,你先帮我把车锁上吧,我这折腾了半天,就是锁不上。”
我拿过左先生递过来的手机,重启了一下App,“啪嗒”一声,车锁上了。
我和左先生并肩向办公楼大门走去,开玩笑说:“左先生,您也赶上时髦了,还用上了共享单车了。”
左先生笑笑,“得与时俱进呀,要不咱这稿子都看不了呀。现在的稿子都是新词,不多学着点还真不行。这不,《父母》杂志催稿子呢,我得赶紧找郝总编去。”
说话间,左先生急急地拐向郝总编的办公室。
左先生是我们社的一名编外人员,负责一些文科图书和杂志《父母》付印前的编校质量审读,俗称三校样质检。这一岗位,因为关系着最后成书的编校质量,又是付印前的最后一关,责任重大。所以,社里明确规定,这一岗位必须由具有副编审以上职称的人担任,且必须具有极强的责任心。
左先生并没有副编审职称。他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是山东省一所师范专科学校中文专业毕业的。六十年代,为了工作的需要,进京在一家党报做校对工作,直到退休。
退休后的左先生退而不休,一直被业内各大报刊杂志出版单位争抢着,做着编外的稿件审读工作。左先生只要忙得过来,谁找他都不推迟。至于报酬,他就一句话:“你们看着给吧。我知道你们都不容易,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多做点,既是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人老了,不能闲着。”
据说,左先生每年能翻烂一本《现代汉语词典》,什么《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辞海》《咬文嚼字》以及《人民日报》等权威媒体每年公布的规范用词堆满了他小小的书房。
我们社能请来左先生,是因为我们的副总编杜总在一次“两会”期间封闭校稿时,恰巧和左先生住在同一个房间。杜总对左先生在业界的声望早已有所耳闻,正好社里刚成立的质检部门缺一位能审读文科类图书的人。
左先生就这样在杜总的盛情相邀下,成为了社里的一位编外质检。
左先生对稿件质量的要求严谨认真,非常严格,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也绝不放过,比如,“……声明如下:……”,冒号后面如果是大段大段的内容,甚至是有好几段的内容,他一定会一一加以纠正;其他类似词汇的区分也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比如“权利”和“权力”、“营利”和“盈利”,诸如此类;引用古诗词古文,他都一一查证……
左先生的严格严谨,一度让编辑们无法适应。我们毕竟是一家科技出版社,大多数编辑理工科出身,对文字的要求没那么严谨,只求不会引起歧义即可。而质检查出的错误,是要给编辑扣分的,一旦差错率超过万分之一,编辑是要被经济处罚的。
但左先生指出的稿子的差错,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也绝不会以自己的资历去强迫编辑接受,他会找来各种规范的字典词典,甚至《辞海》或令人信服的规范文件,温和而耐心地给编辑们解释为什么要这么用,让编辑们心服口服。久而久之,编辑们都希望左先生来做自己编辑的图书的质检,把差错消灭在付印前,以避免成书的差错。
左先生一般是找他的稿子基本都接,而接了的稿子他绝对不会拖延,耽误流程。这样一来,左先生的工作量有时非常大,尤其是《父母》杂志出刊前,他经常顶着七八十岁的高龄通霄达旦。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杜总强行命令编辑们不得发稿子给左先生。
当然,左先生也并不是一个老古板老学究,而是一个非常注重吸收新知识的、不耻下问的与时俱进的学者。记得,有一次,《父母》有一篇文章许多处都用“第一任男朋友”或者“前任丈夫”之类的。按照严格的规范用词,“第一任”“前任”说法是不被允许的,但左先生看文章多处如此使用,亲自拿着稿子到社里,找总编、相关编辑一起讨论。
正是因为他的严谨认真以及对工作的一丝不苟,令我们全社对左先生这位编外人员格外敬重,一直尊称其为“先生”,以至许多人并不知道其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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