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魂
我是山孩,野性的山孩,骨子里的玩劣总是不安分的跳跃。爬树掏鸟窝,是我的强项;上山摘野果,是我的拿手好戏;下河摸鱼虾,从不空手而归......马蜂窝敢捅、岩蛙敢抓、野狗敢斗、黄牛敢骑……我的野性在妈妈的焦虑中一天天增长,浑然不顾她眼角那为我而添的皱纹。
节节草9——【捞魂】我一直认为儿时的我是一个本事挺大的人。攀树摘野果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敢在树尖上荡秋千,由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我还练就了下水捉泥鳅黄鳝的绝活。只要看见稀泥里有一个光滑的新鲜洞口,我就能断定里面住着的是黄鳝还是泥鳅。如果是泥鳅,我就用右手食指轻轻从洞口探下去,待触到泥鳅光滑的头后立即停止动作,左手则从另一方抄过去,一直抄到泥鳅下方,然后和着稀泥捧起来,一条活蹦乱跳的泥鳅就乖乖地躺在了我的手心。对黄鳝则是另一套路,要用右手中指借食指、无名指的力量使劲扣住黄鳝腰身,然后左手用一根水草从它腮帮到嘴上串过去,打个结它便成为了我的战利品。9岁那年的一个午后,趁妈妈不注意,我一溜烟跑出家门,在村子外面的小河沟边上开始了我的捕捉表演。别说,那天运气还真好,不一会儿就收获颇丰,光溜溜的水草上串了好几条泥鳅黄鳝,得意之间我离岸边也越来越远,一步步走到了深水区,就在我又为抓住一条黄鳝高兴得手舞脚蹈之时,我脚下一滑,滑进刚关满了水的河堰里。不会水的我一边扑打着水,一边拼命挣扎,刚张嘴喊了一声“救命”就被狠狠呛了几口水。午后的阳光从毫无遮拦的天空中倾泻下来,慌乱间,我眼前全是惨白的阳光在晃动,我感觉到死神在一步步逼近,逼近……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时,在不远处洗澡的小哥跑了过来,把我从小河里拉了起来,然后把我脸朝下放在岸上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我刚才喝了个饱,此时又吐了个够,不过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当然,我们都不能立即回家,否则两个人都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小哥把他的衣服给我穿上,把我的湿衣服晾晒在河岸的树枝上,然后就在河里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我的衣服晾干,我们才穿戴整齐装着什么也没发生地走回家。然而,在死亡的恐吓下,我开始沉默,成天呆在家中发愣。我被水淹的事也终归被妈妈知道了,妈说我的魂掉了,掉在了深水潭里,她要给我捞回来。 从此,每个黄昏,水潭边便有一个手拿竹耙的身影,用竹耙在水里捞三下,便拉长声音问一声:“幺妹崽-回来-没-有--?”那声音穿过田野、越过村庄,一直传到我家门口,小哥抱着我也就拉长声音回答:“回来了—”绵长的问答弥漫在两三里长的曲折山路上。 整整捞了七天。妈妈日益憔悴,我日益恢复调皮。透过妈妈那焦虑的眼神,蒙昧的我第一次读懂了爱的内涵。以致长大后,我总在梦里看见我的魂系在竹耙尖上,路的那边。
节节草9——【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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