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面带微笑带着几个年轻人匆匆赶来。
他心里把王友庆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狗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吩咐人把看热闹的村民打发走。
刘平冷冷地看着王主任,“王存孝,这下你可满意了?”
“这话说的,咋叫我满意?出了这事我也是没办法,唉呀,看看警察怎么破案解决吧!”王主任官气十足的摆摆手。
明知道是走过程的事,刘平还是耐着性子配合着警察。
中午饭之后,王友庆被叫到村委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只有王主任和他,说了什么别人不知道。好事的人发现,王友庆从村委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往村外走去。
佝偻猥琐的身后,多少口唾沫星子王友庆心里有数,也不觉得有什么,压在心中多年的怒火一旦找到了突破口,势必要燃烧掉一些东西的。那怕把自己的这条破命丢进去也值得。
王友庆坐在半山坡的一块堤堰上。初春的天气,除了阳光照得人身暖和,风吹在脸上还是冷飕飕的。堤堰的尽头有几颗樱桃树,满树花团簇锦。
这块地是他的人口地,就他这身子骨根本种不了,给二弟三弟种,人家在外地打工,自家的地都租给了别人,哪里有闲空种他的地。
他宁愿土地荒废也不愿给别人种,在他眼里,村里就没有一个好人,好人都在父亲死后跟着下地狱了。
刘平,这个名字,折磨了他半辈子,他始终想不通,刘平他爹为何要给他家按一个地主的帽子戴。他家是土地最少的地主分子,甚至有些富农的土地都比他家多。可他成了地主家狗崽子,时不时地还要受到石头泥土块的攻击。
爷爷那辈凭着木工手艺养家糊口,攒了几个钱,买了几块荒地开垦成良田,解放后才知道有土地意味着什么。
爷爷教会了那么多的徒子徒孙,就出了一个当干部的,还让自己的儿子栽倒在这个出息的徒弟手里。
因父辈关系,他和刘平从小就跟亲兄弟一样。
刘平聪明机灵,在学校样样拔尖,又是学校的少先队大队长。那时刘平的父亲已经是大队书记了,书记的儿子自然是根正苗红,什么事都是优先。当然刘平也是一个很上进的学生,不像他读书就犯困,放学眼睛就特别有神。河里摸鱼,山上抓鸟,村里谁也比不过他。
划好成分开始几年,地主除了这个含歧视意义的名字,跟其它成分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他爹的腰杆没以前挺得直了。
他跟刘平的关系倒是没啥变化,就是刚开始被划地主成分时,两人在河边的树上掏鸟窝时起了争执,那时还小,说话都是从大人嘴里听到的。
刘平第一次叫王友庆地主崽子,两人打起来。王友庆被推进河里,春天的河水刺骨的冰冷,王友庆呛了肺腑,落下咳嗽的宿根,村里人叫齁病。
挨饿那年,村里的种粮都吃光了,村民有一多半出去逃荒了。王友庆的父亲因为有手艺家里集赞了几个钱,加上走动的地方多认识人也广,托人在外地花高价买了一点粮食偷着存放着,用野菜填巴着,日子勉强过得去。他奶奶口里节省下的一块玉米饼子给他吃,他拿着给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刘平,从此就经常拿着吃的东西送给刘平,慢慢地多了刘平的弟弟和妹妹,有时她母亲还会提着一小袋麦麸子送给刘家里。那时他家就是恩人不是地主坏人,刘平和他的弟弟妹妹看他更是亲人。
荒年过去,人们的肚子饱了,好像才发现阶级敌人似的,于是村里的气氛立马紧张起来,几个地主分子一下子暴露在广大穷苦人民面前,有冤诉冤,有仇报仇。王友庆他爹因为错划成分的事,找了刘平他爹几次,结果是已经上报无法改变。王友庆跟刘平的关系也破裂,两人在平时经常玩耍的河边上起了争执。
“平子哥,你爹为啥要给我家划地主成分?”王友庆责问。
“你家就是地主,我爹没有错,别人家没有吃的,只有地主家才能拿出东西来吃”刘平振振有词拿出当年王友庆给他东西吃的事来证明他爹做的对。
“………?!”王友庆的心唰地沉到谷底,从来没有的一种陌生,让他发现自己与刘平原来已经相隔很远,那个熟悉的平子哥没有了,站在面前的是毁了他身体健康,破害他家庭的人,可怜他还不自觉把狼当亲人。他自责不已,怪自己瞎眼认不清人,也怪爷爷和父亲错把白眼狼当亲人。
经过多年发酵膨胀,这自责转变成滔天怒火压在他灵魂深处,只等机会来临爆发燃烧,烧毁一切,砸乱所有,如果他有一副好身板的话。
他爹因为有怨气挨斗时认罪态度不好,挨得揍与折磨就比别人多,最后落得一身伤痕惨死在空屋子里。
王友庆的母亲每日被红小兵押着游街批斗开大会,领头的就是刘平。小四的死,刮走了王友庆仅剩下的一丝期盼,曾盼着人心不那么狠毒。
“大哥———大哥!”传来一阵呼喊声,王友庆摸了一把眼泪鼻涕,回过神,转头一看,原来是他二弟媳妇杨红花磕磕绊绊跑过来召唤他。
“大哥,快回家看看,咱妈不行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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