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爱吃大饼子,是玉米面做的那种。可是这种玉米饼子很多人都不爱吃,我家那口子是一口都不动,他说过去家里困难,没有白面,整天吃玉米面饼子,饼子又粗又硬,个儿还大,他现在一看见饼子就像吞了鸡蛋黄一样噎嗓子。
爸爸的说法就相反。他说他家当年能吃上纯玉米面的饼子就像过年似的。家里人口多,口粮不够,奶奶说家里那几个半大小伙子,吃起东西就像科楼猪(方言,青春期长个的那种)。奶奶烀饼子要分好几个等级。爷爷大伯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吃纯黄面的饼子,孩子吃的饼子是掺了米糠的,媳妇吃的是三等饼子,能兑一半糠,而奶奶自己基本上是九分糠,一分面了。爸爸说掺了糠的饼子真难吃,有时候他趁奶奶不注意,偷个纯面的,那个香啊,现在想起都直流口水。
我爱吃玉面饼子。一则现在都说吃粗粮好,纤维素含量高,对清除肠道毒素很有好处。再则家里的大米白面是家常便饭,吃腻了,换换口味真不错。
我经常去早市,有点好东好西的就给老爸送点,老爸离我家只有一公里的路程,每次都要顺路在那里打个卡。
爸爸家最近老是做大饼子,每次回家都能撞见。继母做的饼子各种各样。有发面的,有死面的。她还愿意添加辅料,过期的牛奶、喝够了的燕麦、南瓜、咖啡…..,各种味道。饼子经常在电饼铛里烙,老爸专门爱吃糊了那种,咬起来咯吱咯吱响。不过我听着心里挺舒服,最起码说明他牙口好,胃口也能消化掉。
“快给老闺女捡几个拿走。”老爸吩咐继母,他在一旁找塑料袋,小的不行,再换个大的,生怕我装少了。
“够了,上次拿的我还没吃完呢。”
“吃不了冻起来,今天这饼子真好吃。”
“好,那就给我一个吧。”我自己揪下一个食品袋,装上一个揣进大衣兜里。
“一个哪够,再拿一个。”爸爸撕扯着继续往兜里装。
说心里话,家里有好几袋子在冰箱里冻着,但是我每次是逢给必拿。我不是贪心,而是不想打击老爸的积极性。我知道每次回家送东西,老爸总是摩拳擦掌,总想送点什么给我,但他一般就在家附近的小超市买东西。这些大饼子老爸觉得还算稀罕货。
“你都成饼王了,这些你半年吃不了。”老王嫌我贪心。“你懂什么?”我每次都是带着火把他挫回去。
记得奶奶九十岁那年过生日,妈妈为她操办几桌,奶奶很高兴,但她有些坐不住,也下地忙前忙后。
“你这老太太,赶紧走,这么多人用你呀!”爸爸语气有些急躁。奶奶悻悻地回到炕上坐下,我发现她在偷偷地抹眼泪,她或许觉得自己很无用,是个废物,所以内心的伤感油然而生。这件事爸爸现在想起来都后悔。
现在我要让老爸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我要让他感觉自己还有用……
今天中午老王炖鱼,突然间我想起我衣兜里的大饼子。好险,过几天就要臭在大衣兜里了。
我死劲嚼着大饼,就像嚼口香糖一样,爸爸送的大饼子越嚼越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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