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了起来,照得前面那荒废的池塘银光闪闪,我正坐在草丛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脚下搁着一根竹制的鱼竿。
我貌似坐在这夜钓很久了,水面上的铅坠自甩下去就还未曾动过,大概这里的鱼太精了吧,便打算收杆回家罢了。
我起了身,刚打算拾起鱼竿,这时鱼线忽然猛地动了起来,夜光铅坠也急速沉了下去。我心里狂喜,急忙就起杆,手中沉甸甸的,一定是条大家伙。
鱼线在水面快速划动,我往后一退身子,猛地一抬鱼竿,钓钩却甩上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这什么玩意?我皱起眉头打开电筒,凑近过去一照,赫然发现是一颗女人脑袋,湿漉漉的长发间露出来一张泡得发白浮肿的脸...
我被吓得惊喊一声,猛地抖了抖身子,睁开了眼,四周围是昏黄的灯光。
“怎么,做恶梦了么?”王雷扭回头望着我道,他正蹲在门口边上擦拭着鱼竿。
我喘着大气,脸全是冷汗,在木桌上支撑起脑袋:“不知道怎么就趴着睡着了,梦到我钓鱼钓上来一个女人的头......”
“漂亮吗?”王雷站起身,嘿地笑了一声。
我点上一根烟,道:“跟你有点像,你说漂亮不?”
王雷耸耸肩,把一些钓鱼用的东西塞进大布袋里头,有头灯、凳子、军锹等等。我纳闷地看着他问道:“不就出去钓个鱼吗,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么,又不是去盗墓。”
“你这就不懂了,夜钓可得多准备些东西,安全着想,你看这个锹子,到时河边有啥凹凸不平的,可以铲平一下,遇到什么坏人还能用来当防身工具,多好。”
“两个大男人防啥身?”
王雷啧了一声:“我夜钓这么多次了,你听我的就是了,提醒一下,要是河边夜钓时遇到什么陌生人,千万不要理,问你你也不要搭话。”
我有些不解:“为啥?”
“你说大半夜的在河边溜达的能有什么好人?总之不要理!我以前夜钓时就碰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在河边一个人在那又哭又笑的,一人坐在那自言自语的,一个人穿着白色衣服在放歌跳舞的,反正感觉都不太正常,一旦搭理上,就是自找麻烦了。”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看着他:“敢情神经病全跑你老家这河边去了?”
王雷摇头,似乎有些懒得理我,直接把钓鱼的器材搬到门前的摩托车尾上,我把烟头捏灭在烟灰缸,跟着走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外面并没有月亮,他这老宅院子周围黑乎乎的,一些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
王雷骑上摩托车,开了火,轰轰地响着,我接着也跳上车尾,他便一扭油,摩托车晃晃悠悠地冲出了院门口,留下一圈黑烟。
我坐在摩托车上的感觉很奇妙,仿佛梦回儿时。那会我跟王雷两人都是刚上初中,各自骑着鬼火摩托车,非常拉风地出门,准备到隔壁村偷鸡。
当时我们把鸡都偷到手了,我直接把鸡脖子拧断,在前边猛地开着摩托车飞驰而逃,王雷在后面紧跟着。
后边我却听到王雷偷的公鸡咯咯地乱叫不停,我扭回大骂让他赶紧把那只鸡给整死掉,但他却在车上不停地摇头晃脑,根本不理会我,似乎中邪了一样。
我忙地放慢车速等他,才发现这二逼竟然戴着耳机在听DJ,看到我慢下车速才摘下耳机问我怎么了。
而这时附近的人早已听到动静,一群人拿着锄头就冲了过来,我跟王雷都惊慌失措起来,毕竟第一次偷鸡,一拧油门,路也不看就直接狂飙起来,结果他连人带车一下飞扎进了粪池里头,炸起漫天粪便...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时王雷忽然就骂道:“你他妈是不是又想起我偷鸡掉在屎坑里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他妈骑着摩托也想起了!”
2
这是个小山坡,林子影影绰绰,大花蚊很多,王雷停好摩托车,和我抬着鱼竿器材开始往河边走。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我听见了河流的声音,抬头望去,便看到在一片杂草地边上有一条暗深色的缓慢流动的河。
但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条河,而是旁边的一个绿水潭。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看到草丛动了动,我心一紧,估计是碰到了什么野兽,便立即停下脚步,拉着王雷蹲下了身。
王雷也显得有些疑惑,二人凝神静听,前边就传来一阵男女呓语的声音,接着女人还娇笑起来。
我跟王雷一对望,顿时心领神会,他低声道:“咋办,有点尴尬啊?”
我想了想,便掏出手机,放了一首《Lost Rivers》,结果没一会那草丛里果然爬起来一个光溜溜的男人,他四处扭头看了看,接着慌乱逃离。
女人也裹着衣服站起身,惊叫地跑,但前面的男人早已没了身影,女人便一边跑一边大骂畜生,直至叫骂声渐渐隐没在山里。
我关掉歌,笑了一声道:“这招咋样?”
王雷摇头:“估计不是被吓的,估计是偷情怕被看到而已,走吧,不管了。”
我们站起身继续往前边走,趟过一片灌木丛,来到那个水潭边上。王雷开始把鱼竿,凳子这些东西拿出来,放到草地上。
这里实在黑的有些压抑,我打开头灯,拿起鱼竿,找了一块凸起的地方坐下,接着开始给鱼钩上蚯蚓。
王雷也打开了头灯,他望向我道:“我操,你坐人家坟头干嘛?”
我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发现屁股坐着的还真是一个隆起的土包。
“这里还埋人么?”
王雷立马道:“你赶紧起来,给人家点根香什么的赔礼啊。”
我嗯了一声,从麻袋里摸出来一根蚊香点上,接着跳下坟头,找了另一个地方盘地而坐。
这个时间已经有些雾水了,草地有些湿润,我点上一根烟,把鱼钩甩向了水潭。
放钩子的那一瞬间,我头灯照向水潭,在灯光投射的水里竟然有一张女人在笑的脸浮动,我头皮一冷,猛地站身,定神一看,但那张脸却消失了,水潭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边的王雷疑惑问道:“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我死死看着水潭,上面仍旧什么动静都没有,我回想起我的那个梦,觉得该不会我神经有些过敏了吧,因为这次夜钓本就是因为厌倦了工作才过来的。
我叹了口气,心说我是一个无神论者,脑子怎么还会冒出这些奇怪的画面呢?
“没事,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尝试放空头脑,抽着烟,继续专心夜钓。
这钓鱼是个需要耐心的活,我在潭边蹲坐了一会见鱼线铅坠没什么动静,便直接玩起了手机。但是王雷仍旧显得兴致勃勃,伸着脖子看着水面,我知道他是真的喜爱钓鱼,而且我纯粹是为了调剂生活而已。
大概又再过了十几分钟,水潭中央忽然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我被吓了一跳,用头灯往四周围一扫,就发现在水潭对面草丛站着一个白色的小孩,他正往水里扔石头。
之所以说是白色的小孩,是因为他貌似是赤裸着身子,我心里有些嘀咕,这大半夜的还来游野泳么,还真的什么奇怪的人都可以遇到。
但此时的我其实也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因为农村的孩子也有挺多经常夜里出来河边洗澡玩水,或者是半夜出来河里摸鱼的。
我有点怀疑是在附近那条河边网鱼的一家子,他的孩子偷跑过来玩了。
“喂,小孩,你别扔石头啊,正钓鱼呢!”我站起身冲那孩子喊道。
但那小孩不为所动,仍旧呆呆站在那里往水潭扔石头。
怎么会有这么调皮的娃呢?我心里有些生气,便抓起一条木鞭子,往小孩走去。但还未走几步,那小孩貌似看到我过来了,忽然一下就往对面河边方向跑开,没了影。
我停下脚步扔掉烟头,心里骂了几句,但转念一想,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王雷这小子,怎么刚才一点反应的都没有的,明明都干扰到他钓鱼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跑回去一看,王雷的人影还是蹲在那,手拿着鱼竿,死死盯着水潭一动不动。
“喂,刚才那小屁孩扔石头呢,你咋不骂几句的?”我冲他问道。
他仍旧一声不吭,纹丝不动,像块石头一般。
我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踢了踢他,他突然猛地转身,朝我打了个嘘,低声道:“不要动,我感觉有条大家伙上钩了。”
我长吁一口气,骂道:“我他妈的以为你干嘛了。”
他没再回话,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黑黝黝的水面。
大概这就是钓鱼人的乐趣了吧,我摇摇头,点上香烟,坐回我的位置,想着我这什么时候可以有鱼可以上钩。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王雷忽然一下站起身,激动起来,道:“大家伙,大家伙,哈哈哈哈。”
只见他开始用力起鱼竿,整个人都往后弓起了身子。我见他这姿势有些好笑,便道:“你力气不行啊,像个娘们一样。”
话音刚落,王雷整个人忽然一下被扯进水潭里,炸起巨大的水花,我心里一惊,这怎么回事?急忙扔掉手中鱼竿跑过去。
他在水里不停挣扎惊慌大喊:“水里,水里...快救我。”
这小子明明会游泳的啊,我紧张起来,顶着头灯仔细一看,就发现原来是他鱼竿被扯下了水,鱼线缠住了他的脖子。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我旋即转身去麻袋里扯了两个求生圈,一个扔下水潭给王雷,我也连忙套上一个跳下了水,我需要帮他解开鱼线。
水潭里水冰凉刺骨,我浑身打了个寒颤。
此时的王雷竟然已经莫名其妙地挣扎到了潭水中央,整个人就要沉下去了,我快速朝他游了过去,把另一个求生圈套在他身上,他已经脸色涨红,一下朝我扑了过来。
我吃不住力,被他搞得沉下水中呛了几口水,这王雷不停扑腾,貌似已经失去了理智,死死地抓着我的手。
而且糟糕的是,我发现这两个救生圈都在漏气,很快我整个人就被拉沉入水底,我心里慌乱起来,想要踢开王雷,但在水里根本使不来劲,王雷仍旧死死抱着我。
我在水里的力气渐渐失去,开始无法呼吸,我已经绝望起来,感觉就要淹死在水里。可正打算放弃时,王雷忽然松开了手,我身体一下变得轻飘起来。
我意识到王雷应该已经晕了过去,便趁着这间隙功夫急忙游上水面喘气,我抹掉脸上的水,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回到水底把王雷拉上来。
这时黑暗的岸边却有个男人站着,我急忙朝他呼救,但男人却笑起来:“居然没有淹死你,你们真以为把我吓跑了吗?我可一直盯着你们呢。”
我心里大骂,明白这男人就是先前在草丛偷情的那个畜生,救生圈估计也是他弄破的。
但眼前我没法直接上岸跟那男人干一架,我必须赶紧把王雷救上来,便憋了一口气又游回到了水底。
头灯是防水的,我看到水底淡绿一片,有很多玻璃瓶跟垃圾,但王雷却没了踪影,这水潭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我心急如焚,继续往前游着,忽然就看到底下竟然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如井口大小。
王雷该不会掉下去了吧,我有些惊惑,刚打算游近些许去看看,洞口忽然浮上来一张苍白的女人脸,盯着我笑。
我浑身一震,心跳到了嗓子眼处,猛地转身往水面游,但双脚却被湿漉漉的什么东西缠住,一下被拖往洞口深处...
3
醒过来时,我睁眼看到一片白色的天花板,旁边白色病床上躺着王雷。
显然我们被救回了医院里,就像电视剧一样,主角永远都可以醒来时就是安全地躺在病床上,这种带着光环的感觉可真他妈美好。
不过我非常诧异,这种情况我们是怎么被救上来的,难道是那个男人良心发现?
正感到疑惑间,一个小孩忽然走了进来,他看着我道:“我扔石头时你们为什么不离开呢?”
扔石头?我看着眼前的小孩,意识到他就是昨晚在潭水边捣乱的小孩。
我摇摇头苦笑:“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小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行为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小孩,我看着他慢慢走出了病房。
我没有去理会,感叹着自己命硬,但这会病房门又被推开了,竟然走过来一个鱼头怪物!
是的,我没有看错,就是一个人身鱼头的怪物,我猛地缩回身子,觉得我该不会是在梦里吧?还是已经在水里淹死了过去?
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头,非常的疼,这并不是梦境啊。这会旁边的王雷也醒了过来,他望见这个鱼头怪物,被吓得大叫起来。
鱼头怪物忽然说话了,操着一把非常尖锐的女声:“安静,起来干活了!”
干什么活?我跟王雷都面面相觑。
很快,病房门又再次被推开,涌进来四个鱼头怪物,它们直接把我跟王雷架起来,硬是把我们押到了病房外头。
外面貌似是一个巨大的工厂,一些人在坐在流水线前把滑道的鱼放到一片绿水域里。
王雷看着旁边的鱼头怪吃惊问道:“这是做梦,还是到了海绵宝宝的世界?”
鱼头怪推了一把王雷,怒喝道:“快去干活!”
“干什么活?”我愕然问。
鱼头怪物忽然阴笑起来:“你们要用这里的鱼,把水上的人给我钓下来,如果钓不到人,你们的下场,就会跟那个胖子一样!”
我跟王雷同时扭头望过去,一个胖子正被两个鱼头怪扔进一锅滚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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