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梦,有头有尾,真实到现实都敌不过他万分之一。
或许那就是现实
我们都被困住了
谁见过现实呢?
白光从未如此亮过,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不现实。高楼上的幕墙闪烁着同样难以言喻的朦胧。我暴露在下面,体无完肤。但母亲在医院里我得去看她。她被撞了,飞来横祸。上一秒她还在我的身边,下一秒她就被撞到了街尾。她被抛起来,像一根羽毛借着一股无名的气流从我的指缝溜走。
或许我从来没有抓住她。
医院里没有拉窗帘,白光溜到每个人不真实的脸上。
母亲没有醒,我拨开她的前发,紧贴她温热的额头,这里有一些湿濡。白光没有蒸发掉它,它真实可感。
护士推门进来,给隔壁床的换药。她很年轻,隔壁床的也很年轻,一缕头发挑染成亮蓝色。她拆开纱布,那里溃烂的更厉害了。我曾窥视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牙印占据了大半个手臂,但此时也溃烂的看不见了,露出了白骨。隔壁床的也没有醒。
他被送来的第一天就没有醒。生命在他身上流逝的象征只是日益溃烂的手臂。
“还是没有人来看你呢。“小护士喃喃道。一个被遗忘的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如同被遗忘的垃圾压入这个城市深不见底的地基。
他什么时候醒,也许,下一秒。
母亲也没有醒。
护士拆开纱布,情况很好,这是母亲尚有生命的标志。她缠的很好,也许是可怜我。
“我忘记拿尿袋了,等我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白光照的我快要蒸发,这种不真实感逼得我快要崩溃,或许我只是想要逃避一些所谓的责任。
电梯里人很多。一个担架推过来,白布包得很严,却有血斑浮在上面,从内部沁出来。外面没有人让,只是下意识地往里面紧了紧,也许只是恶心。担架的栏杆捅在我的肚子上,我看到小护士的胸被一个油腻男人的手肘压着。
抬担架的护工看着我,白色的大褂白色的口罩白色的帽子。严丝合缝只露出一双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睛,好像送葬的,不,是殉葬的。
一缕熟悉的亮蓝从缝隙里掉落,医生冰冷地看了我一眼,重新把它掖了回去。
“走楼梯吧。“一股无名的恐惧爬上我的脊背。
我拍上开门键,一路拉着她横冲直撞出了电梯门。医院的楼梯很长,在视界线之外的部分缩成一个点。
我们挤在狭小的配给间。小护士一直找不到尿袋。我不急,白色闪烁在搪瓷的白盘上。看她轻轻地挽起头发。
墙壁开始凸起,好像一块海绵。有什么东西被一下一下地甩向墙壁。
“啪“一个人形从墙壁凸起。墙粉没有掉,以为墙柔软地像海绵一样。
电梯井。小护士显然也发现了,她惊呼道。
她蜷缩着很害怕,我也很害怕。因为有一个影子投射在拐角的墙壁上,它有蛙一般柔软绵长的舌头。它的吸盘攀附在楼顶从屋顶爬过,舌头和尾巴垂下来留下一滩又一滩的粘液。我拽着小护士闪进了楼梯间,狠狠扣上门栓。怪物滑行的声音沿着管道传过来。粘液开始腐蚀看似坚固的安全门。我们又没命地狂奔。一束光从一个房间涌出,我们一头撞进去,
原来大家都在这里。
白光照地每一个人都很虚晃。我看不清每一个人的表情,那上面缺少了我所以为的恐惧。
地板开始凹陷,不断有人掉下去,下面传来深不见底的惨叫。怪物在不断改变房子的结构。我们像魔方里的小块很快会被转到怪物的面前。他们在那里守株待兔虎视眈眈。我旁边的人突然之间矮下去,地砖像水一样融出了一个洞,她想抓住我的脚踝。我一个飞踹,她又矮下去了一些。直到她完全陷下去都没有人去碰一下她那因为尽力伸直而痉挛的手。几下震动,我脚边只剩几只手,但很快被扯到一个指尖也不剩,没入地表。底下传来无序的尖叫,被回声放大了一百倍的尖叫,这简直要撕裂我的心脏。
所有人看着我都像送葬的一样。
“不出去吗?“我回头问。
“你真是个疯子,外面有什么呢?又没人记得我。“有人轻轻地说。
“他快来了。“
“它进不来的。 这里有它害怕的东西。‘
“什么?”
他又陷入了沉默,他不愿言及,仿佛我触碰到了禁忌。
有人掏出了手机,可是通讯录里什么也没有。他屏保上的那个人就在他三米远的地方,可是他们形同陌路。我在另一个维度里面呼吸,我在那里尽力睁大眼睛看清那使我迷蒙一片的白光。。
遗忘,是最大的怪物。
这里虽然没有怪物的穷追不舍但我只想永远的逃离,因为这是冰冷坚硬的遗忘之地。
这一次它亲自来了,他攀附着天花板的触手布满了吸盘发出了胶鞋踩水般的声音。
“跑“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炸裂,我踏入楼梯,而楼梯在视界点之外都没有尽头,我在永无止境的坠落。
“你要做第一个。“又是那个声音。
原来我自始至终忘记了一个人。我说那些人遗忘了彼此所爱我又何尝不是呢?
“妈“我轻轻地叹息。
出口在我的面前无限地放大。我扯开两条腿,用尽最后的意识追上去。大门在我的面前敞开。在和玻璃门摩擦的一刹那,一阵愧疚和酸涩涌上我的心头。那个我用脚踹下去的人有和母亲一样温润的脸庞。
白光在扬起的一阵浮土里旋转。
原来我并没有逃离也不可能再逃离了。
白光铺天盖地撑进我的瞳孔。我感觉自己很白很透明,一切的色素都被蒸发。
最后一个记得我的人也消失了,于是我也被遗忘了,逃出来也没有用了。
一辆铲车开过来,把我高高铲起,连同医院买入深不见底的地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