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给2018写告别信的时候,突然想起外婆的老屋。
从初中开始,到高考结束,我在这里住了六年。
老屋在妈妈出生以前就有了。厚重的夯土砖层层堆砌,再架起大杉木为梁,覆以青瓦,冬暖而夏凉。80年代,困窘的记忆仍然新鲜,这样的一座老屋意味着安全,意味着盼头。于我,却不是这样。
记得5岁前拜访老屋的事情,也记得初二以后在老屋度过的假期,唯独不记得坐长长的火车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这座将要停留六年的老屋时的事情。
“你是小许的女儿吧!真像!”
这是六年里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住了六年,也还是辨不清若干位长辈的亲缘关系,一概叫做舅舅、舅妈。
于是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原来长在泉水边的萱草、屋门前的紫茉莉、路口的金桔树都是是妈妈以前载的,原来妈妈也总是把碗倒扣在茶水缸上,原来信誓旦旦拒绝宠物妈妈以前偷偷养过小兔子。
老屋的阁楼,到了夜里总是窸窸窣窣响。直到一天下午,开了一包薯片看电影。一抬眼,阁楼上的住客,就蹲在斗柜上。它简直太可爱。但月光照进窗棂,屋内如白昼的时候,我却没见到过它。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就顺着墙壁的缝隙躲进来了。
山岭开始结霜,一点点被茫茫大雪覆盖,世界也跟着静默下来。直到有一天,野树莓的白花悄悄绽开,又是新的一年。
约翰·巴勒斯的Robin是延龄草,而我的Robin是蓝色的波斯婆婆纳。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把老屋解读为“缺憾”,它像一个本应该被填充七彩光,却空无一物的空间。而在生肖走过了第二轮的现在,我却开始感谢老屋的“空白”。
在这里,一切嘈杂与躁动都重归安静,树木往土壤深处扎根,河川朝着大海走去。
在这里,青瓦迎接四季变幻。
在这里,蟋蟀和阁楼的小客人都很可爱。
老屋在我上大学的那一年消失了,崭新的二层新房在原地立起来。
而我却总觉得,它还在那儿。
for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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