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外甥与娘舅

娘舅有三个姐姐，大姐姐家四儿一女，二姐姐家两男两女，我母亲是他小姐姐只养了我一个。于是这金贵的娘舅就有了大大小小一群十个外甥。最大的大外甥七十二岁，最小的阿华弟弟今年五十四岁。这是唯一比我小的一个。

除了小荷姐姐嫁到在当时觉得很远的盛泽，按当地风俗“不来往”外，其他的由于各种原因竟然都在吴江同里两地“着落”。于是娘舅家成了外甥们每年的必去之地。当然三三两两并不相约。

我常常是单独行动，最早带上父母，后来就是我和老程。娘舅舅妈总是端水倒茶围着我们团团转，各种絮叨，报告娘舅和舅妈身体的各种不舒服，咨询我各种身体的问题。临走时最后拿出鸡蛋和自己家产的桔子。我拿出老酒和红包，舅妈总是象乡下常见的“礼数”推来推去客气，然后大呼小叫的过意不去啊，“全靠你们这些外甥一直记着娘舅。”最后放入包衫的口袋。

我不知其他外甥给多少，我只管自己的，中秋和年底意思意思。

我猜想小姨家的三家相对来说比较内向，腼腆，我估计他们是说不了几句，送了香烟老酒红包就客客气气告辞的。

热闹的肯定是大姨家的五家，他们的老家本就在一个村，从小到大就在娘舅眼皮底下长大，被父母打多会由外婆舅舅劝架。找的姐夫也是同村的邻居，于是他们去肯定是浩浩荡荡。而且全家喜欢说笑，我觉得他们去肯定娘舅家老房子灰尘多会掉下一层。

鸡飞蛋打是常事，“强盗外甥”名不虚传，有一次据说直接从娘舅家羊棚拉出个羊杀了瓜分。当然他们与娘舅的作风肯定也是一致的，不会塌便宜。这个事肯定是“双赢”结束。

有几年娘舅身体硬朗，他会坐公交车到吴江同里，一家家走，挨家挨户送鸡送鸭，我爸爸老老叶每次都会向我“汇报”。“你家娘舅又来了 拿了啥啥啥来。”我母亲总是让父亲烧菜，拿出黄酒，有时我母亲陪吃，有时娘舅一个人吃，吃不完的，我父亲会让娘舅带回家。我会让父亲把家里哪个角落的老酒给娘舅，给多少钱意思一下让娘舅。娘舅会拿酒，但是对钱总是拒绝。为了不讨我父母麻烦，好几次娘舅都我家门口把鸡丢下，马上骑着三轮车回家。我父亲说在后面追也追不上。

娘舅一般是路过我家，舅妈说他总要把鸡蛋鸭蛋凑到至少卖一百元的数才骑着三轮车花几个小时到同里街上去卖，他瘦削的身形常常出现在菜场，几次与去买菜的老老叶遇到，老老叶总会请娘舅吃面或者糕点，有一次说是买了几个袜底酥给他。老老叶对娘舅的评价是，“这点岁数，想不穿的，做的要死省的要死，吃起来尖答尖答，一顿饭就吃点酒，小菜动也不动的。几个蛋又不会叫卖，坐一上午，热也热煞，饿也饿啥，想不穿的。”

好管闲事的我于是就开始了帮娘舅卖鸡蛋的生意。这个我曾经写过文章记录过。

我管了娘舅家的闲事

2017.04.23 19:49:09字数 1,749阅读 519

微信里又有好友留言：要五斤鸡蛋，谢谢！

哦，得空马上给娘舅电话：娘舅，这周准备五斤鸡蛋，要新鲜的哦！

老程听了总是在边上嘀咕：一天到晚管闲事，人家以为你是二道贩子！

嗳，我就好管闲事！不管闲事不是我啦！

记得一个月前，舅妈来医院配糖尿病的药，舅舅陪着，问他忙啥，舅舅说过几天去同里菜场卖鸡蛋鸭蛋。舅妈说舅舅比较老实不会吆喝，有时一上午就卖掉两斤鸭蛋。看着七十六岁的舅舅瘦骨嶙峋，皮肤黑苍苍，两手的老茧和裂缝，作为外甥女心里不是滋味，我问娘舅，一天鸡下多少个蛋，多少钱一斤，娘舅很开心，说这阵子他天天敲点螺丝给鸡鸭吃，每天有二十几个鸡蛋十几个鸭蛋。

娘舅虽然看上去乡下苦老头一个，其实我娘舅是个文化人，曾经做到大队会计，由于有点迂腐，为了一分钱可以拨一晚上算盘，为了一元钱会与村领导较真，用现在的话叫情商较低。自己利益不计较，集体利益不可侵犯，所以没几年就回家务农了。

娘舅喜欢看电视看报，养鸡养鸭有一套，说啥无公害，增加鸡蛋营养，鸡鸭要加吃草，菜，螺丝，糠…，每天鸡鸭要多运动，到树林或者河里运动多久…总之，书呆子自有一套。

但是买卖讲究沟通，圆滑，是娘舅的弱项，譬如你问他买个鸡，他会说，这阶段电视报纸流行禽流感，明明他的鸡蛮健康，他会说，这个要自己看的，我不能百分之百包的。你说他，他说：做人要实事求是，就像医生看病一样，哪可以包呢？万一有点病呢？你看这样可以卖掉多少东西啊！

我这人的弱点就是心肠软，同情心足，好管闲事，舅妈一说我眼前立马出现苦唧唧的娘舅顶着严寒顶着烈日坐在同里的菜场边眼巴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到中午舍不得吃饿着肚子骑着三轮车一个多小时到家，车里是不见减少的蛋们！多么可怜的娘舅。而且娘舅有一身傲骨，不是说你赞助一下就行，他是要靠自己劳动过日子的老人！

哎，想起万能的朋友圈，我就揽上了推销鸡蛋的闲事！

在娘家亲戚群里一阵瞎吼，响应了了，私下他们说已解决表哥表姐家困难了，我当即威胁他们不帮娘舅，外甥以后到娘舅家不要想到娘舅大吃大喝！有个表姐心肠最好，明明住盛泽比较远，还一定要定五斤，我真真感动！真性情啊！当然，吱个声的多是与我一样心软，抹不开面子打个招呼的！看到微信不敢吱声的，我一开始比较气愤，后来一想，不要以小人之心度之，万一人家不吃鸡蛋呢？！所以也不与计较了。

在其他群里呼了几次，并且冠以“娘舅家吃螺丝的鸡下的鸡蛋十四元一斤”进行了广告。（这是真的）。果然，订单一个个来了，三斤五斤，我开心的给娘舅打电话。娘舅也开心的每周送到医院。

虽然路途遥远——娘舅在同里最遥远的乡下，一个古老的没有开发的村落，他要骑三轮车到乡下汽车站，然后到吴江，再转车到医院，最后拎到我科室。由于乡下路颠簸厉害，娘舅把鸡蛋一个个放在砻糠里装在塑料桶里，一路抱着到医院，一个人的他用报纸隔好，所以每次他到我这，就在每一层砻糠里摸索，一个个摸出放好，哎，我看不过去就对他说，娘舅你换个办法，譬如装个盒，弄个网，娘舅下一次还是这样，并且告诉我，他想过了，还是这样最好！

这周天热起来了，我打电话三个五斤，结果，娘舅说，天气热了，不要超过一周，建议我让大家三四斤一订，哦哟，我的娘舅，还是不是买卖人啊！所以我看订的人多就推荐三四斤了。

真的蛮感动，同事比亲戚热心多了，纷纷打电话，微信订蛋，还有好些回头客（这是最开心的，因为说明蛋还蛮好，我也放心了，我希望是百分之百好）。娘舅说假如碎了说一下，下次换一个，不知是真没碎，还是大家不好意思，目前没人说过，真的好感动。

虽然我管了娘舅的这个闲事有时也有烦恼，譬如有次老妈住院，娘舅不知道，我还要帮他送鸡蛋，有时科室里很忙，娘舅来了还要打个招呼，虽然他总是说你忙好了，我自己弄。再有，每次娘舅要来，早上多了心事，最好给娘舅来个馒头？一上午他该饿了吧！娘舅来了，我要先垫个钱，而且一定是零的现钱，不像我收的可以是支付宝，微信。

还有，自从管上闲事，见人习惯会谈谈鸡蛋，问问是否有人要，而且，人家要了，又担心会不会人家怕落我面子，其实不吃蛋，被我勉强了？我发现管闲事也要有强大的心里啊！

虽然有烦恼，但我不后悔，路人尚且要伸手，何况娘舅呢？！奶奶的一句话鼓励着我这个不是商人的后代：人家有钱你有货！只要亲爱的老娘舅你的货质量保障，您老人家的闲事我管！

写着写着发现跑题了，要写十个外甥与娘舅的，写着写着就是我这个外甥与娘舅了，毕竟自己的事记忆最深，哥哥姐姐弟弟的事都是道听途说听来的，可能中间有出入。

只有一个是真的，每次娘舅看到外甥说起外甥都很开心，每个外甥外甥女都很争气，而且对娘舅都算“可以”，所以娘舅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虽然鱼尾纹是那么深那么深。其他外甥的故事等他们提供素材再详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