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七
柳村的人都知道,村西头往前一直走就是赵四姐的家,今天他家可算是他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第一次来这么多人。
今天是赵四姐出殡的日子,赵四姐死了,老死的。
赵四姐并不叫赵四姐,他原本有个男人的名字,叫赵卫国,但是人们早就习惯叫他赵四姐了。
据说赵四姐曾经是个读书很厉害的帅小伙子,高考制度恢复后就很专心的学习,但是却没考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疯了。
长辈们的话传什么的都有,也有说是考了状元被别人顶替了;也有说是考试前谈恋爱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女方毁约了。
总之就是,赵四姐他精神不正常了,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大家把这个事津津乐道了不少年,只是版本各不相同而已。
大家发现他不正常,是有一次市集,他在凉鞋地摊上买了一双红色女款凉鞋,爱不释手的样子惹老板娘说了好几天“这个赵卫国肯定不正常,我还说那鞋子是买给谁的要40码,哪知道他给了钱自己穿上了。”
我最近一次见赵四姐应该四年前,那时回老家省亲跟着二伯父出去买东西遇见的。
赵四姐是个单身汉,他的工作就是哪里有白事他就去哪里,然后从丧事开始,花圈和伞由他负责看管,到出殡的时候他负责走最前面撒纸钱。
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是做这个的。
农村的丧事能养活很多手艺人,制作丧服的,打纸钱的,卖花圈的,卖香蜡纸竹的。
赵四姐只会撒纸钱和摆放花圈,大家都放心他做这件事,而丧事期间,他也可以跟着吃席,丧事结束也有人给钱。
我记得那次见他,他老了好多,头发白了仍然被他扎在后脑,皮筋不是以前的红色,而是紫的,脸上仍然没有胡渣,手指仍旧涂了指甲油,穿的和我记忆里一样干净,红底白点的上衣,层叠的蛋糕裙,红色袜子外穿凉鞋,还是那么时髦得紧。
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他的背愈发驼了,脸上像被使劲挤压过一样皱得不行,手里提着一个黄色编织的袋子,鼓鼓囊囊看不出装的什么,正在一家衣服店门口看特价的衣服。
老板娘跟他打招呼。
“赵四姐,你今天的这衣服好看呀,红红火火的,所以也好呢”
赵四姐听了嘿嘿的笑,腼腆得让人注意不到他一脸的褶子。
老板娘习惯他这样,看他在翻来翻去看一件仍是红色的衬衫,接着又说。
“喜欢这个?特价的,35!”
赵四姐并不满意这个价格,声音低低的讲价。
“20嘛”
“哎呀,赵四姐,哪点35还要讲价的嘛?算了算了,30!”
赵四姐仍是不满意,还是坚持20元,涂了指甲油的右手一边着急的比划着2,一边重复“20”。
老板娘并不坚持,20元卖给他,顺便夸他指甲油好看,而他笑嘻嘻的从黄色袋子里翻出钱来,好几张灰黑色的十元。
老板娘逗趣道。
“那么多钱呢,还跟我讲价啊?”
赵四姐低头笑,像捡了大便宜,嘴里回道。
“不多,你多,我又少了。”
老板娘接着说,“你又新衣服了嘛”
他买完东西,我们也买好了那也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听说他昨晚去世的,算起来他应该跟我大伯差不多大,六十几岁吧。
今天的葬礼是村干部组织村民们一起办的,赵四姐家并没有什么亲戚,他排行老四也是老幺,平时谁也没见他有家人亲戚来往,所以他去世了,大家也不过是围在一起,帮忙把他自己准备的寿衣给他换上。
他生前给自己打了棺材,并没有留下什么钱,道士先生选了一个离今天最近的好日子,大家再合力把他葬了。
听说他自己很早就给自己定了地,跟着风水先生们到处安葬别人,他也听到不少,他们总说他是疯的,了可我不觉得。
他有自己执着的事,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觉得他别很多“正常人”都要正常。
他比很多人都活的清楚明白,人们都觉得他糊涂,谁知道到底是谁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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