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友人刘柱石甲戌所证者告尔缉,尔缉曰:“恐还是光景门头。如何先生问他‘数月来何如’,他说‘再不能见’?”曰:“那般境界,不是立心做得底。柱石忽然本体呈露,蔼如春温。书来,甲仁尚疑。五月,叩之,始信其真。折之曰:‘近又何如?’柱石曰:‘万万不能。’甲仁曰:‘可知‘万万不能’一着人为,便隔千古。’”尔缉曰:“此一隙之见,非全体也。”曰:“昭昭之天,与无穷之天,二乎?”尔缉曰:“天固是一,然昭昭与无穷却有异。”曰:“无异也。昭昭即是无穷,无穷只是昭昭。一隙具夫全体,全体不外一隙,一见即是本无剩欠。柱石自言:“彼时,心倒像在形骸之外。’予难之曰:‘孔子曰:舍则亡,出入无时。”心像在形骸外,得非舍乎?出乎?明道曰:心要在腔子里。”像在形骸外,得非不在腔子乎?’柱石亦曰:‘是不知当初何以至是。’予曰:“真见之人,只在性源上了彻,不在言语上打点。不肖逼得吾子水穷山尽,吾子没奈何,把无可形容底勉强形容,信口说出,愈有以显发真光。人心只被个形骸束缚,就坏了。诚致广大,不为形役,则见天证性矣,心倒像在形骸外。’不必为柱石疑也。”
尔缉又问:“性、气是一,是二?”甲仁曰:“生之谓气,生之理之谓性’,文公此注不可移易。告子以气混性,所以有‘杞柳’‘湍水’‘食色’‘生之善不善’之说。孟子不以气混性,所以辨出善者是性,不善者是气,使人治其气之不善,以复乎性之本善,此孟子作圣之真功也。从性体上发动者,便要持守、扩充;从气体上发动者,即要一刀两段。孔门‘格物致知’‘博文约礼’‘学问思辨行’,都是在这里做工夫。千古学脉,要跟着性走,不要跟着气走。”尔缉曰:“这是学问紧要处。性、气本一,如何分作两个?”甲仁曰:“性体是一,除非是养成了底浩然之气,才说得即气即性;除非是“一阴一阳之谓道’,才说得即气即性;‘形色,天性也’,除非是圣人践形,才说得即气即性,不然都要从分处做起也。某三十年景仰令师先生,八年以来思慕吾子,兹不远数千里而来,岂非性用事乎?今者交质,意见横生,不能忘言而喻,岂非气用事乎?性用事,说得即性即气;气用事,说不得即气即性。”李子曰:“性与气,一而二,二而一也。如视听言动,气也;而所以视听言动之理,则性也。”甲仁曰:“然。生知安行底圣人,即性即气,即气即性;大贤中根以下,须要剖判清彻,才好下手,工夫做到,才说得是一个。”是夜话至子。李子顾尔辑曰“愧庵先生以化神为巢穴。”予笑曰:“果然。甲仁离了化神无巢穴,恐先生离了化神亦无巢穴,天地人物离了化神亦无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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