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你的名字叫独立

        昨天晚上7点去看望父母，到了门口，只听到里面有高声讲话的声音，我兴奋地隔着门喊“妈，是我，开门。”没有人来开门，我只好悻悻地自己打开门，惊讶地发现父母在厨房，母亲在门内，父亲在门外，两人把门开开合合，我以为在抓什么东西，结果只听到母亲说：“我就是不要，你敢打我？”父亲也不示弱：“别以为孩子回来了就不打你？”父亲78岁，母亲75岁。爸妈夫妻一辈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这样，我劝开他们，连忙问他俩怎么回事。

        他们脸上各有不悦，坐到饭桌前继续吃晚饭，父亲先告状：“你妈把我的方便面倒掉了，她浪费粮食。叫她用消毒液洗澡，她就是不同意。”父亲的耳朵几乎全聋了，刚才可能使了很大的力气，坐到饭桌前，他的嗓门有些不清晰，微微喘着粗气，一脸责备母亲的样子，脸也因为生气和发怒有些变形。

      母亲一如既往地总是后一个说话，她冻着脸说：“面又辣又咸，本来就是喉咙不好刚挂了12天的盐水，再吃辣的，不是又要去挂水了。我身上皮肤湿疹，他硬是去买了什么消毒沐浴露，我不喜欢用，他就一直骂我。”我说“妈妈说的没错，面不值钱，倒了也是为你好。再去医院，自己又痛苦又要花更多的钱。妈妈不喜欢用就不用，用来洗衣服消毒也不错。”

        我像个判官，一如既往维护母亲。父亲今天比较拗，声音很高，喉咙一直哑哑的但比较亢奋。他列数母亲的种种不对，然后又高声指责医生不能对症配药，让他费了不少钱。

        吃完晚饭，他把碗放一边，看电视了。母亲像个委屈的小孩，细细向我倒苦水。因为成分的原因，母亲20大几才嫁给同样成分不好的父亲。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像一架永动机，昼夜不停地忙里忙外，母亲身高150厘米出头，但挑水、种菜、挑稻挑麦挑草从来都不输男人，起早贪黑。能家养的家畜我们家一种都不少，能种的水稻小麦蔬菜水果只有比别人家多，种的田只有别人羡慕的份。对于父亲，她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说不是，有的，也许正如她今天所说“躲在被子里哭，没有一句安慰的话”。懂事后，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靠爹靠娘不如靠自己。”也许本身也没什么好靠，也许骨子里和母亲一样。一个人陪伴自己最长的就是自己，所以只能靠自己。身边林林种种人的生活遭遇，也在教育我：女人，你的名字叫独立。唯有对自己忠诚，才能吃得下自己愿意吃的苦，才不觉得苦。因为，靠自己才是可靠的依靠。

        母亲一辈子和田打交道，即便拆迁后不再有自留地，她回骑着自行车赶越来越远的路去开荒，即便自己吃的少被人顺手牵羊吃掉的多。她说，只有田是不会欺骗人的，因为付出了、伺候好了，它就会长出庄稼来回报。父亲今天的行为让她很是委屈，心头的不悦、心酸的泪水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会稍微有点舒服。

        16年前父亲一场癌症改变了他，原来慈祥宽厚的他变的敏感多疑脆弱，外表的强大和看似看淡生死只是他身体好时的外在表现。特别是近几年，逢人开口就是他的种种不适和一些抱怨，遇到亲戚老去他会出现生理性的不舒服，然后是检查、CT、磁共振、住院、吃药。这中间也有过几次判断是对的，因为每一次有需求我们都会顺着陪他到医院检查，直至他感觉明显好转。

        2年前耳朵突然全聋，脾气也逐渐更加敏感，有时会比较焦虑火气大。母亲成了他的听众和出气筒，家人劝他稍微放下一点，他总是一句“病不生在你们身上，你们懂什么”把我们怼回去。几次到医院，医生劝我们：家人要知道他的脾气，不要被他的焦虑拖累了。我们也总是这样劝母亲，母亲有时就到田间地头回避他的唠叨和抱怨。

        母亲没有到工厂上班，也没有退休工资。这是她一生的遗憾，有时会抱怨“伸手向你爸爸要总是有限，自己有想怎么花都不受限制”。即便给她生活费，随时有需要向我要，她总是很体谅我的困难。我硬塞给她，她总是不好意思地连连说“谢谢”。

        延续了母亲的基因和性格，重读“女人的名字叫独立”的母训。历史的原因给母亲留下的痛，既点拨了我，也让我变得不好求助，不知是长处还是该在适当的时候示弱，但总想着：大的方向是独立，骨子里是独立，这也是当代女性的应有之义吧。

        也许，母亲当年在单位里上班，父亲就不会有骨子里到写在脸上的优越和傲慢了。

        母亲是情商和智商极高的人，至少在我们子女和亲戚朋友看来，她是。